幾天以后我試過了,上帝幫助了我,讓我安全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我必須按順序把每個細(xì)節(jié)都記錄下來。當(dāng)我的勇氣最旺盛時,我直接走到了南面的窗戶跟前,立即爬了出去。石塊大而粗糙,石頭之間的灰泥被時間沖刷掉了。我脫掉了靴子,踏上了不歸之途。我看了一眼下面,以確保自己如果突然瞥見下面的萬丈深淵不會被嚇倒,然后就再也沒看下面了。我非常清楚伯爵的窗戶的方向和距離,正在盡可能的接近它,考慮到可能存在的機(jī)會。我沒有覺得頭暈?zāi)垦#也驴赡苁亲约禾d奮了,而且僅僅過了很短的時間,我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窗臺上準(zhǔn)備推開窗戶了。我激動萬分的彎下腰,把腳伸入窗戶。然后我四下里環(huán)顧尋找伯爵,但是又驚又喜的是,房間空無一人!僅僅有一些古怪的家具,看起來好像從來沒有用過。
家具的樣式和南面的那個屋子的差不多,上面落滿塵土。我開始找鑰匙,但是它不在鎖里,到處都找不到。我唯一找到的東西就是墻角的一堆金幣,各種各樣的金幣,羅馬的,英國的,奧地利的,匈牙利的,雅典的,還有土耳其的錢幣。上面落著一層灰塵,好像放在地上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所有的錢幣都是超過300年以前發(fā)行的。那里還有鎖鏈和裝飾物,一些珠寶,但是所有這些都很陳舊并且褪了色。
房間的一角有一扇大門,我試了試,想打開它。既然我不能找到這個房間的鑰匙,和大門的鑰匙——我尋找的主要目標(biāo),所以我要進(jìn)一步搜尋,否則我的努力就成了徒勞。門開了,一條石板走廊延伸到一個環(huán)形的樓梯,陡峭的向下盤旋。
我走下臺階,非常小心,因為這里很黑,唯一的亮光來自沉重的石塊上的槍眼。在底部是一條黑暗的、像隧道似的走廊,里面有一種死一樣的、令人作嘔的氣味,陳年的泥土被翻出來的氣味。當(dāng)我穿過走廊時,氣味越來越近,越來越濃。最后,我打開一扇半開著的大門,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廢棄的老教堂里,這里顯然已經(jīng)被用作墓地。天花板已經(jīng)破了,兩面都有臺階通到地下室,但是地板最近剛被鑿開,泥土被裝在了大木箱里,顯然是那些被斯洛伐克人帶來的木箱。
周圍沒有人,我檢查了每一處角落,以免漏掉什么。我甚至進(jìn)了燈火昏黃的地下室,雖然這么做讓我感到害怕。我進(jìn)的其中兩個什么也沒有,除了一些舊棺材的碎片和成堆的灰塵。然而在第三個,我有了一些發(fā)現(xiàn)。
在那里一共有50個大箱子,在其中一個里,在一堆新挖出來的泥土上,我看見伯爵躺在上面!他既沒有死,也不是睡著了。我說不清是哪個,因為他的眼睛睜著,一動不動,但是并不像死了那么呆滯,透過蒼白的臉頰顯現(xiàn)出生命的活力,嘴唇還像當(dāng)初那樣鮮紅。但是沒有活動的跡象,沒有脈搏,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
我貼在他上面,試圖找到一些生命的跡象,只是徒勞。他躺在這里沒多長時間,因為泥土的氣味會在幾小時內(nèi)消散的。在箱子的旁邊是它的蓋子,到處都是孔。我想他可能會把鑰匙帶在身上,但當(dāng)我去找它時,我看到了他死一樣的眼睛,雖然不動,但卻充滿了仇恨。雖然他沒有感覺到我的存在,我還是逃離了這個地方,從窗戶離開了伯爵的房間,再一次爬到了城堡的墻上。回到我的房間后,我氣喘吁吁的躺在床上,試著回想剛才的情景。
6月29日
今天是我最后一封信的日期,伯爵也采取了行動來證明這是真的,因為我又一次看到他穿著我的衣服,從同一個窗口離開了城堡。當(dāng)他像壁虎一樣順著墻向下爬的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有一把槍或者其他致命的武器,這樣我就可以把他殺死。不過,我懷疑沒有那種人類造出的武器可以對他發(fā)揮效力。我不敢在那兒等他回來了,因為不敢看到那些叫人害怕的女人。于是我回到書房,在那里讀書,一直到睡著了。
我被伯爵叫醒了,他用不能再冷酷的眼神看著我說:“明天,我的朋友,我們必須分別了。你回到你那美麗的英格蘭,我去做一件事情,我們可能永遠(yuǎn)見不成面了。你給家里的信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明天我不會在這里,但是一切都為你的啟程準(zhǔn)備好了。早上,斯則格尼人會來,他們在這兒有自己的活兒要干,斯洛伐克人也會來。他們走了之后,我的馬車會來接你,然后載你到博爾果通道,那里有從布科維那到比斯特里茲的馬車。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在德古拉城堡再次見到你。”
我對他表示懷疑,決定測試一下他的誠意。誠意!把這個詞和這個魔鬼聯(lián)系在一起簡直像是對它的玷污。我問他:“為什么我不能今晚走?”
“因為,親愛的先生,我的馬車今晚有任務(wù)不在。”
“但是我很樂意步行,我想立即離開。”
他微笑著,如此柔和但又邪惡的微笑著,我知道在他的溫柔背后隱藏著詭計。他說:“那你的行李呢?”
“我不在乎,我可以以后什么時候把它寄回去。”
伯爵站起身,親切地說著話,我揉了揉眼睛,因為他的親切看起來那么真實,他說:“你們的英語里有一句話很接近我的意思,因為它的精神規(guī)范著我們貴族的行為,‘歡迎客人的到來,也祝客人一路平安。’跟我來,我親愛的年輕朋友。你不應(yīng)該在我的家里多呆一分鐘,如果你不愿意的話,雖然我對你的離去感到傷心,而且你又是這么突然的離開。來吧!”他提著燈,莊重的領(lǐng)著我下了樓,走過大廳。然后,他突然停下來,說:“聽!”
一群狼的叫聲傳來,這聲音仿佛隨著他的手臂抬高而變大,就像是交響樂團(tuán)的音樂在指揮棒的指揮下跳躍。停了一會兒,他嚴(yán)肅地走上前,來到門前,拉開笨重的門閂,解開鎖鏈,然后打開了門。
讓我非常吃驚的是,門并沒有鎖上。我懷疑的四下里看了看,但是沒有看到任何鑰匙。
隨著門被打開,狼的嚎叫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憤怒。它們張著血盆大口,咬牙切齒,伸出鋒利的爪子在跳躍著,從開著的門進(jìn)到屋子里來。我明白,在這個時候與伯爵對抗是毫無意義的,有這樣一群任他指揮的同盟,我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門仍然在慢慢的打開,只有伯爵站在門口。突然我驚覺這可能就是我遭厄運的時刻和方式。我被喂了狼,而且是在我自己的鼓動下。伯爵的主意可真是像魔鬼一樣邪惡,我抓住最后的機(jī)會喊道:“關(guān)上門!我應(yīng)該等到早上再走。”然后,我用手遮住臉,擋住自己沮喪的眼淚。
他的手臂有力的一揮,門被關(guān)上了,巨大的門閂歸回原位的聲音在大廳里鏗鏘作響。
我們沉默著走回書房,過了幾分鐘,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我最后一次看見德古拉伯爵是他吻我的手,他的眼中閃爍著勝利的紅光,嘴角帶著地獄里的猶大都會引以為驕傲的微笑。
當(dāng)我在自己的房間里將要躺下時,我感覺自己聽到門后有低語的聲音。我輕輕地走到門前聽著。除非是耳朵欺騙了我,我聽到了伯爵的聲音:
“回去!回到你們自己的地方去!你們的時刻還沒到。等著!耐心一點!今晚是我的,明晚才是你們的!”
然后是一陣低沉的、開心的大笑聲。我憤怒的打開門,看見那三個惡心的女人舔著嘴唇。由于我的出現(xiàn),她們都開始大笑起來,然后跑掉了。
我回到房間,跪在地上。這就要結(jié)束了?明天!明天!上帝啊,救救我吧,還有那些愛我的人們!
6月30日
這也許是我在這本日記里寫下的最后的文字了。我一直睡到黎明來臨之前,當(dāng)我醒來之后,我跪在了地上。我決定,如果死亡來臨,它會看見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最后我感到空氣中微妙的變化,知道早晨到了。然后是親切的雞鳴聲,我覺得自己安全了。帶著高興的心情,我打開門跑下樓來到大廳。我看到門沒有鎖,逃跑的機(jī)會就在眼前。我用急切地顫抖著的手解開鎖鏈,打開門閂。
可是門沒有動。絕望占據(jù)了我的心。我一次又一次的拉門,搖晃它直到它在門框里格格作響。我能看見門被閂上了,我離開伯爵以后門就被鎖上了。
我強(qiáng)烈的渴望得到鑰匙,無論冒什么樣的險。我當(dāng)時決定再次翻越墻壁,進(jìn)入伯爵的房間。他可能會殺了我,不過現(xiàn)在,死似乎是更好的選擇。沒有片刻遲疑,我便沖上了樓,來到東邊的窗戶邊,像上次一樣爬上墻,來到伯爵的房間。房間空無一人,這正是我想要的。我找不到鑰匙,那一堆金幣還在墻角。我走進(jìn)墻角的門,走下蜿蜒的樓梯,穿過陰暗的走廊,來到老教堂。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非常清楚地知道到哪才能找到這個魔鬼了。
大箱子還在原來的位置上,靠著墻壁,但是蓋子卻在上面,沒有蓋緊,釘子在上面預(yù)備著被敲進(jìn)去。
我知道我必須從他身上找到鑰匙,于是我掀開蓋子,把它靠在墻壁上,然后看到了讓我的心充滿恐懼的東西。伯爵躺在里面,但是看起來年輕了很多。他的白頭發(fā)和白胡須變成了鐵青色,面頰飽滿了,白皮膚下透著血色。嘴巴比任何時候都要紅,因為嘴唇上有鮮血的氣味,鮮血從嘴角順著下巴和脖子滴下來。甚至是那一雙深陷的、燃燒的眼睛都好像血肉鮮活,眼皮和眼袋都膨脹起來。這個糟糕的生物仿佛全身充盈著血液。他像一個邪惡的吸血鬼一樣躺著,在吃飽肚子后筋疲力盡。
我顫抖著彎下腰摸著他,我的每一條神經(jīng)都在拒絕觸摸他,但是我必須找到鑰匙,否則我就要遭殃了。將要來臨的這個晚上我也許會變成那三個可怕女人的盛宴。我摸遍了他的全身,也沒有找到鑰匙。然后我停下來看著伯爵。他腫脹的臉上似乎有一絲嘲諷的微笑,這讓我瘋狂。這就是我?guī)椭鴰惗氐娜耍谀抢铮趽頂D的人群中,也許他能滿足自己嗜血的欲望,并且制造出一幫新的規(guī)模空前的半人半鬼,以無助的人為食。
這樣的想法讓我瘋狂。我產(chǎn)生了可怕的欲望,要摧毀這個魔鬼的世界。手頭沒有致命的武器,我拿起一把工人用來填土的鐵锨,刀口朝下,高高舉起,朝那張可恨的臉砸下來。可是當(dāng)我這樣做時,他的頭抬起來,眼光落在我身上,閃著怨恨的光。這個景象好像把我嚇癱了,鐵锨在我手中轉(zhuǎn)向,擦過他的臉,僅僅在額頭上方的土里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縫。鐵锨從我手里脫落,架在箱子上,當(dāng)我重新拿起它時,刀口的凸起碰到了蓋子的邊緣,然后蓋子重新蓋上了,遮擋住了我對這個可怕怪物的視線。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張腫脹的臉,沾著鮮血,定格在充滿怨恨的齜牙咧嘴狀,他也許會帶著這個表情一直到最底層的地獄。我想著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做,但是我的大腦像著了火,我不得不等著這種絕望的感覺充滿我的全身。這時,遠(yuǎn)處的吉普賽人快樂地唱著歌越走越近,在歌聲中還有沉重的車輪滾動和抽打鞭子的聲音。伯爵所說的斯則格尼人和斯洛伐克人來了。最后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一眼這個盛著邪惡軀體的箱子,我快速地離開了這里,來到伯爵的房間,決定在這個開門的時刻沖出去。我豎起耳朵緊張的聽著,樓下響起了鑰匙在巨大的鎖里摩擦和大門被向后推開的聲音。這兒一定還有另外的入口,或者有人有其中一扇鎖著的門的鑰匙。
然后傳來的是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哪_步聲,最后消失在某個走廊里。我轉(zhuǎn)身想再次沖進(jìn)地下室,在那里可能找到新的出口。可是,這時來了一陣猛烈的風(fēng),通往樓梯的門“砰”的一下關(guān)上了,塵土被震得到處飛揚。我沖過去想把它推開,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又成了一個囚徒,死亡的網(wǎng)離我越來越近。
當(dāng)我記著日記時,下面的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還有重物被重重的放下的撞擊聲,無疑是那些箱子,還有它們盛的泥土。然后是錘子敲打的聲音。箱子被釘上了釘子。現(xiàn)在我能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經(jīng)過大廳,后面還跟著許多懶洋洋的腳步聲。
門被關(guān)上了,鎖鏈咯咯作響。然后是鑰匙在鎖里摩擦的聲音。我能聽見鑰匙被拔出來,然后另一扇門被打開和關(guān)上,還聽見鎖和門栓的嘎吱的聲音。
聽!院子里和石板路上響起了車輪滾動的聲音,抽打鞭子的聲音,還有斯則格尼人的歌聲隨著他們越來越遠(yuǎn)。
現(xiàn)在我一個人在城堡里,和那些可怕的女人在一起。呸!米娜也是女人,可是她們沒有一點共同之處。她們是地獄里的魔鬼!
我不應(yīng)該單獨待在城堡里。我應(yīng)該嘗試爬上墻壁,到比我以往去的地方更遠(yuǎn)的地方去。我應(yīng)該帶上一些金幣,以便今后用到它們。我也許會發(fā)現(xiàn),離開這個鬼地方的出路。
然后離開這里回家!到最快和最近的火車站那里去!遠(yuǎn)離這個被詛咒的地方,這塊被詛咒的土地,這塊魔鬼和他的孩子仍然在愜意的踱著步的土地!
最起碼,上帝的恩惠要強(qiáng)過那些魔鬼,懸崖又高又陡。一個男人可能會在它的腳下長眠,像一個男人那樣。再見了,所有人。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