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當初他說錦姝的話嗎?
夏河要用熱手巾給她敷脖子,結果手巾太燙了,熱氣騰騰的,錦姝梗著脖子閃躲,結果可想而知,頸椎處一聲嘎嘣兒脆響,錦姝的脖子徹底不敢動了。她欲哭無淚,偏偏吳衡秋還在跟前。也不熱敷了,錦姝按著脖子,扶著夏河的手就想回屋躺著,結果吳衡秋道:“快別亂動了,一會兒大夫來了,讓大夫看看再說。”
他說完,自己就轉身出了正春院。
夏河在嘴里嘀嘀咕咕:“患難見真情,姑爺可倒好,姑娘脖子扭到了,他倒轉身走了。”
錦姝想著剛才縱容夏河說吳家的壞話,被吳衡秋聽到,結果把脖子扭了,現在也不敢縱容了,梗著脖子道:“你還是給我謹言慎行吧,回頭再被人聽到了,我有幾個脖子夠扭的,不對是我有幾節頸椎夠扭的?!”
她歪著脖子僵硬的樣子著實好笑,夏河和王媽媽都忍俊不禁,王媽媽等那盆熱水稍微涼了點兒又重新投了熱手巾,給她敷在脖子上,芙蓉已經請了大夫進來。最終也沒叫太醫,吳家沒有這個臉面,若是叫太醫,不是拿著淮陽侯府的牌子就是拿著景福大長公主的牌子,想也又是一場雞鳴狗跳。
大夫是相熟的大夫,在錦姝的脖子上捏了捏,錦姝直咧嘴,大夫用左手捋著稀疏的胡須:“夫人這真是寸勁兒,加上今天下雨,天氣潮涼,我給夫人扎幾針,貼兩貼活血化瘀的膏藥,也就可以了,注意可不要貪涼用冰。”他點了點屋子里擺的冰山,“這冰山就先撤了吧。”
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吳衡秋進了來,陪著在一邊,手里還拿著一個敲背的小錘子,見大夫診斷完了,獻寶一般拿給大夫看:“大夫您看,那這玩意兒捶打一下可好?”
錦姝簡直覺得,吳衡秋是在公報私仇,大夫默了兩秒,才開口道:“……等好了,若是再覺得身上哪里不好,捶打捶打放松放松也好。”
送走了大夫,吳衡秋將敲背錘塞給錦姝,又道:“以后雨天不可光腳踩水了。”
錦姝目瞪口呆,他居然見到了,又一想,兩人住在一個屋檐下,看見了也不奇怪,可是好歹這是吳衡秋的一番關切,錦姝便不情不愿唔了一聲。
因為扭到了脖子,錦姝也就只得將家事放一放托給旁人,這人自然是吳微,她叫芙蓉去請吳微來,來的卻是吳微和齊長平兩個人,齊長平已經換掉了那一身綠衫紅裙,錦姝看到她穿的是什么,吃了一驚,她居然穿了夏時宴上讓吳微大出風頭的那身紅裙,紅裙依舊是好看的,只不過她膚色不如吳微白皙,穿上便讓人感覺只是一件平平常常的裙子了。
齊常平見錦姝看她的裙子,得意地轉了個圈:“表嫂可是覺得我好看?”
錦姝一愣,看她臉上的得色,不好多說什么:“嗯。”
齊常平更加得意,胳膊肘杵杵一旁不言不語地吳微:“怎么樣,我就說你年紀小,撐不起這樣艷麗的顏色,你看,表嫂也覺得我穿好看。”看那樣子是不打算還給吳微了,錦姝看向吳微,吳微只是沖著錦姝搖了搖頭。
吳微問錦姝:“嫂子脖子怎么弄得?可看過大夫?”
這會兒錦姝已經貼了膏藥,大夫針灸過后感覺舒服了一些,不過她是個膽小惜命的,依舊不敢大動,這會兒姿勢就有些奇異。
錦姝道:“沒事兒,就是不小心扭到了。到底有些不舒服,想著正好把家事兒托給你,鍛煉一下子。”
吳微有些惴惴道:“嫂子,我怕我管不好……”
誰知常平卻自告奮勇道:“表嫂我來,我在家都是和娘一起管家哩,有些銀錢上的事兒,我娘還不如我呢。”
錦姝心道,她家那點兒家底,能說得上什么管家,到底是客人,于是敷衍道:“那行,常平和微兒一起吧,微兒還有半個月是母親生日,那天我娘家也來人說,七月底就是我三哥的喜事兒,母親今年是45歲的生日,也算是整壽了,須得大辦一辦,請哪些客人、席面菜單、茶水點心、戲班子說書的都得考慮在內,你先準備著,有不知道的就來問李媽媽和王媽媽,我在管家上也是個半吊子,什么事兒都得靠著這兩位媽媽呢,等著七月二十九我三哥喜事兒上,我帶你過去,你好好看看人家是怎么操辦的,有樣學樣咱也能辦好的。”
吳微捏著帕子:“免不了還是要來打擾嫂子。”
錦姝笑道:“你這孩子,總是那么客氣,我脖子動彈不得,出去也是難看,巴不得你多來找我說話,什么打擾不打擾的。”
常平已經躍躍欲試:“這有何難?咱們鄉下辦個紅白喜事兒都是半個村兒忙活,表妹別擔心,我有經驗的。”她拍拍胸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這樣子讓錦姝想起來班上大包大攬愛出風頭的班長。
還要說什么,脖子已經支撐不住了,吳微見錦姝艱難地想要換個姿勢,忙知情識趣地告辭,錦姝叫夏河去送他們,在門口許是遇到了吳衡秋,又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走了。
王媽媽拿著對牌進來,笑道:“夫人讓大姑娘管家,卻不給人對牌,這叫怎么回事兒?”
錦姝這才想起自己的疏漏,忙叫了芙蓉給送過去:“腿腳快些,說不定能跟上呢。”
芙蓉接過對牌退了出去,在門口正好跟莽莽撞撞闖進來的夏河撞了個正著,兩人具是差點兒跌跤,夏河臉上氣鼓鼓的,芙蓉就問:“這是怎么了?去送大姑娘和表姑娘怎么還送出氣來了?”
夏河踹了腳門,氣道:“叫你說對了,就是表姑娘。”
芙蓉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說話可當心些吧。”
錦姝叫夏河進去:“芙蓉你去忙你的,夏河過來說話。”
芙蓉在夏河耳邊低低說:“你說話可小心些。”夏河豈能聽進去,三步并作兩步進去了。
芙蓉關了東次間的門,隱隱約約聽見夏河道:“表姑娘在西次間門口張望……”她搖了搖頭,只求著夏河說話聲音小些。
王媽媽也擰了夏河的臉:“你小點兒聲音,怕西次間的聽不見是不是?”
夏河救下了自己的臉頰,叫喊著疼,果然小聲了些,開始講故事。
這常平出了東次間,就在明間里轉來轉去,摸摸古董花瓶字畫,“這就是在這里擺著的嘛?”“這字兒寫的什么?”“沒有表哥畫的好看,我看過表哥的畫呢。”吧啦吧啦,終于成功把吳衡秋召喚出來了,常平驚喜道:“表哥在呢?”
吳衡秋點點頭,沖著吳微道:“快天黑了,來做什么了?”
吳微還沒說話,常平擠到吳衡秋面前,笑道:“表嫂要我和表妹幫著管家呢。”
她突然湊過來,吳衡秋下意識后退了半步,常平右手卷弄著自己的頭發,在吳衡秋面前做嬌羞狀:“到時候,萬一有不會的,還是要麻煩表哥……和表嫂的。”
吳衡秋冷淡道:“家事上,都是你表嫂在管,你直接問你表嫂就可以了。”
吳微拉了常平:“表姐,咱們快回去吧,一會兒別又下雨了。”
常平還要說什么,吳衡秋已經作揖:“微兒帶表妹早些回去休息吧,舟車勞頓了幾日了。”說罷自己回了西次間,掩上了門。
常平看看東次間的門,又看看西次間的門,問道:“怎么,表哥表嫂竟然不睡在一起?”
夏河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道:“真是笑話,滑天下之大稽,未婚的姑娘去管表哥表嫂的事兒,還說的如此露骨。”畢竟,剛才講故事的夏河,都幾乎是從嗓子眼中擠出來的最后一句話。
錦姝只能怪吳衡秋是只招蜂引蝶的黑心花,不然能說什么呢?她關切地問:“他這么問,你們沒回答嗎?”
夏河道:“大姑娘聽到這話,早就面紅耳赤了,還能回答什么?好在我急中生智,‘西次間是書房,老爺每天還有公務,還要讀書呢。”
她臉上不免帶著得色,錦姝也配合夸她:“嗯,你說的好!若是聲音小些就好了。”
夏河不好意思撓撓頭,王媽媽道:“行了,去小廚房看看有什么解暑的甜湯喝點兒去吧。”夏河歡歡喜喜下去了,王媽媽才道:“這表姑娘好像有點兒戲多,好像故意引著老爺出來一樣。”
錦姝擺擺手:“隨她去,先看看她能掀起什么波浪。”
專業致力于鑒婊和撕綠茶二十多年的楊錦姝若是看不出來這齊常平的小心思,那就只能當她是技能和常識的退化了。
沒想到的是,齊常平這么快就又作妖了。
依舊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不過這個人換成了芙蓉。
芙蓉是吳府立府的時候買進來的丫鬟,因為看著沉穩大氣,被錦姝帶在身邊,坐了大丫鬟,和夏河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她平時并不多言語,錦姝喜歡她這一點,慢慢也就成了錦姝的心腹。
“奴婢按您說的,緊走了幾步,果然趕上了大姑娘和表姑娘,就聽見表姑娘跟大姑娘說,‘你是不是傻,選了這個小的一個院子,我看就是你嫂子那廂房后罩房都比你那正房寬敞!是不是你嫂子安排的?’”
王媽媽氣個仰倒,直罵齊常平是個面熱心狠的:“大姑娘怎么說?”
芙蓉猶豫了下,看了看錦姝的臉色,錦姝心中一突,馬上就降臨了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