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覷了眼錦姝的臉色,低下頭道:“大姑娘說,她早晚是要出門子的,找個小的僻靜的地方,省的給您添太多麻煩。”
錦姝心道,這也算是正常的呀,畢竟吳微是十分謹慎小心的性子,芙蓉接著道:“然后大姑娘又說,’況且我還對不起嫂子‘。”
這話就十分奇怪了,錦姝想想,自從她穿過來,吳微一向是謹小慎微的,初時連大聲說話都不敢,能有什么對不起她的?她又想起來之前偶爾吳微看著她總是流露出來的若有若無的若有所思,欲言又止,便覺得吳微有些什么和她有關的心事,可是這心事,她似乎還沒有準備和她說。
錦姝讓芙蓉和王媽媽也下去了,王媽媽下去前幫她吹熄了蠟燭,關了窗戶,省得半夜有涼風進來,錦姝著了風,關上窗戶,哪怕錦姝沒蓋好被子,也不怕扭到的脖子更嚴重了。
錦姝覺得有些悶,可是僵硬的脖子提醒她,現在不是挑三揀四的時候,況且白天下過雨,這會兒只是有些悶,并不算太熱,她只能勸自己,趕緊好起來,等真再熱起來,冰什么的也能重新用起來了。
都說女人的心思你別猜,錦姝覺得,這古代人女人的心思更不好猜,不過齊常平的心思倒是極其好猜的——無外乎多出風頭,顯出能耐來罷了。
雖說齊常平是客,但卻一點兒也沒有把自己當客人,在管家這事兒上,十分的有想法。吳微倒是勸了,家里一切運行平穩正常,凡事按照舊例,蕭規曹隨就好了,只要在老夫人的壽宴這事兒上多下下心思就可以了,可是齊常平并不這樣想,她道:“表嫂是官家小姐,自然是手松慣了,可是咱們不一樣,我看府里的這些下人們就是太松散了,居然并不日日稟報請示,要知道,我娘生病,我單獨管家的時候,可是恨不得事事都問過我娘的。”
吳微道:“表姐,咱家人口簡單,主子統共也沒有幾個……”
常平大手一揮:“我們家連個下人都只是一個打零工的,全都是主子,我娘和我不還是靠著謹言慎行,小心翼翼才過好這一家子的日子的嘛?這家還分大小,你看看這小丫鬟們,打打鬧鬧的。”此時,兩人正在園子里逛,“誒,你們幾個,是沒什么事兒了嗎?”這話是招呼小丫鬟的。
幾個小丫鬟停了嬉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是抬著下巴的齊常平,知道現在是她和大姑娘一起管家,忙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回表姑娘,李媽媽叫我們幾個同采買的秦成嫂子去外面看看挑一些花回來,看看怎么樣搭配最好看,等老太太壽宴的時候好多買些妝點前廳連廊啊之類的。”
常平道:“管事媽媽叫你們去找秦成嫂子,那就應該快去,在這嬉嬉鬧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逛園子的呢。”她表情盛氣凌人,幾個小丫鬟被唬得不輕,都是低眉順眼地,吳微見狀忙道:“行了,表姑娘怕你們耽誤了正事兒,先去吧。”
幾個小丫鬟如臨大赦,忙福了福身子,邁著小碎步走開了。常平就點著吳微的腦門:“你這脾氣也太好了些。”她在園子里溜達,看來看去,一拍腦門就是一個主意:“這李媽媽怎么想的,這園子里都是花,怎么還要去外面買花妝點?”
她吩咐吳微身邊的小丫鬟蓮花道:“你去把那個管事兒的李媽媽叫過來,我要親自問問她,表哥有錢也不是這樣造的。”又不經意道,“表嫂自己身邊好幾個丫鬟婆子,我看還有好些個干活的小丫鬟,咱們這兒人手哪里夠用?”
李媽媽本就是淮陽侯府二少夫人給送過來的管事兒媽媽,平日里就住在正春堂的后罩房里,兩個姑娘要見她,她就去請示了錦姝,錦姝想著鼓勵教育,可以給兩個小女孩試錯的機會,也就讓李媽媽將他倆的需求盡量都滿足:“也不必怕出什么岔子,哪有人生下來就會管家。“
結果第二日,就有好幾個平日里干粗活的小丫鬟,拿著小鏟子,往新買的小花盆里起花,李媽媽也叫了淮陽侯府平日用的人牙子進來,讓他帶些不錯的女孩子們來供常平挑選。
這些錦姝多多少少知道,但是養病的日子除了扎針和不能用冰外,真算是十分的快樂了,才無暇顧及這些呢。每天她都驕傲地賴床到,起來畫畫圖紙,甚至和薄荷裁剪出了一身的運動服,并沒有用什么昂貴的絲綢布料,而是用了棉布和吸濕透氣的麻布,剪裁成了over size,錦姝穿上,又自己給自己扎了個低低的馬尾——別問什么高馬尾,問就是胳膊抬上去脖子會疼——直感嘆,青春無敵,如果脖子是正的就更好了。
錦姝懷疑王媽媽承包了一個工匠,這跑步機她畫出圖紙三天,就被制作出來了,依舊木質的是打磨得十分的光滑,錦姝踩上去就發現了新的點,她穿的繡鞋底子又軟又薄,根本沒辦法跑起來,而且,因為她身材豐滿,胸前二兩還是十分客觀的,這肚兜根本沒什么用處——好像運動鞋和承托性比較強的內衣也要搞起來了?錦姝有些躍躍欲試了。
這跑步機照例擺在西廂房,錦姝參觀完自己的跑步機,想著躺在仰臥板上做幾個俯臥撐,都躺上去了,胳膊往脖頸后面放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的脖子,若是這樣子使勁兒,現在是朝右扭著,做完仰臥起坐就該變成烏龜那樣向前伸脖子了吧,錦姝被自己的腦洞勸退,默默爬起來。
吳衡秋十分安分,只是慢慢講自己的書、衣服都搬到了西次間,錦姝覺得他是在鳩占鵲巢,可是她也只能打落牙齒自己吞下去了。不過這樣子她就沒有了書房了,房屋改造就需要提上日程了。
這些幾日,大夫日日來給施針,錦姝身上都是膏藥味兒,到了七月底的時候,錦姝的脖子已經大好了。
作為出嫁的女兒,親哥哥結婚,錦姝自然要早去的,三少爺的婚事定在了七月三十,錦姝七月二十九一大早就回了娘家,在小庫房里挑挑揀揀了半天,裝了小半車的東西回娘家。吳衡秋要當值,自然沒有時間送她,因為三少爺結婚,怡姐兒的課也停了,老太太又好久沒和小孫女兒在一塊了,自從吳微搬出去了,很快怡姐兒也搬到了東跨院,盡管離得近,老太太還是覺得空落落的,于是老太太就留了怡姐兒在身邊陪她一日,享天倫之樂,今日送她去的,就是家里唯一的小男子漢——常安了。
錦姝樂得輕松自在,倒是出門的時候,看到常平臉色不好看,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錦姝裝東西的馬車,錦姝納罕,又不是裝了你家的東西,開口問道:“表妹怎么一直盯著看,可是有什么不妥?”
常平脫口而出:“表嫂將東西都倒……”
沒等她說完,吳微忙截了她的話,遮掩道:“表姐是說,嫂子別落下什么東西。”還狀似親密地挽了常平的胳膊,實則是使勁兒掐了把常平。
錦姝兩世為人,在不知道常平的心思,心中覺得好笑,可是也愿意領情吳微的和稀泥,只是別有深意盯看著常平,似笑非笑:“多謝表妹提醒,其實這些東西,我娘家也不一樣愿意要,都是從自己門兒出來的,拐個彎兒又回去了,送回去,我自己都覺得不長臉。”明昭昭得就提醒了,老娘拿的是自己的東西,不勞您費心。
吳微應和道:“可不是,淮陽侯府什么沒見過,什么沒有,東西是最其次的了。”
錦姝點點頭,就轉身上了馬車。常安踩著車凳,還沒撩簾子,對著自家姐姐道:“姐姐,萬萬記得謹言慎行。”
常平不耐煩道:“行了行了。”
馬車還沒走遠,常平就摔了臉給吳微:“你掐我干嘛,都紅腫了!”她氣沖沖卷起袖子,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吳微這次卻并不似以往那樣好說話:“表姐,我們家什么家底兒你是知道的,說這個家都是嫂子帶來的,一點兒也不夸張……”
常平尖叫道:“她已經嫁給表哥,就是表哥的人了,這東西就不是她的了!”
吳微平心靜氣地和她講道理:“你是真想別人以為我哥哥是吃軟飯的嘛?表姐,村里人怎么說的,你是讀不出那意思來嗎?真若霸著嫂子的東西硬說是自己的,被人知道,不笑掉大牙?況且嫂子進門來,只有貼補我們,一個勁兒往外掏的份兒,從未要過什么……“
常平才沒耐心聽她將,皺著眉頭,也不再理睬吳微,自己快步先走了。吳微搖頭,就看常平拐了個彎兒去了外書房,她在后面叫了聲:“表姐,你去那邊干什么?”
常平只留下了一個背影給她,和她新收在在身邊的丫鬟,好像突然有了一些大家姑娘的派頭了。那丫鬟卻好像還沒習慣一下子成了姑娘的貼身丫鬟,有些懵懵的,匆匆忙忙行了個禮,跟上了常平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