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剛才看你也沒吃多少,是不是有點莫不開啊,你小子,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反正錢都花了,不吃白不吃。”吃完酒席,王子喻跟老叔一起走出廂房,老叔怕他沒吃飽,一邊走一邊問。
“老叔,我吃飽了,咱禮錢都花了,那肯定不能白花呀,必須得吃飽啊。”王子喻笑呵呵的說道,末了還拍了拍鼓漲漲的小肚子,“你瞅瞅,這肚子圓滾滾的,都吃撐了。”
“呵呵,吃飽就好。”老叔放心的笑了,叔侄二人說說笑笑的來到村長家大門口。
“嘿,這車怎么停這兒了,真行!”村長家大門前停了一輛金杯面包車,車頭剛好堵住門口,來往行人只能側身而行,很不方便,老叔一邊抱怨,一邊側著身子貼墻而過。
“老叔你慢點,別刮壞了衣服,那個你先回吧,我去撒泡尿,放松放松,然后再回家,有時間你跟老嬸上咱家串門啊。”王子喻笑嘻嘻的跟老叔打過招呼,便跑到廁所放水。
農村的廁所基本都建在大門口附邊,村長家也不例外,廁所就在大門右邊,緊挨著豬圈,一走近,一股刺鼻的豬屎味便迎面撲來,無比酸爽。
呵,這味道……真香!
王子喻情不自禁的抽了下鼻子,在心里感嘆一句,解開褲帶準備放水,正在這時,大門外面突然傳來叫罵聲。
“他媽勒個筆的,哪個傻逼把車停這兒了,會不會開車啊,擋道不知道嗎。”
“可不是咋的,這司機忒他媽的缺德了,你說這么窄,狗都過不去。”
“滾犢子,你他媽的會不會說人話啊你,欠削是不!”
“哈哈,你說你往里擠啥啊,非得這么積極的配合我干啥玩意。”
三個人的聲音,一致大罵無良司機,其中一人還因為言語不當,挨了同伴的斥責。
誰啊這是?
聽著這么耳熟呢?
王子喻好奇之下,踮著腳,扒墻頭往外一瞅,原來是同村的賴永峰,張永衡,史金寶。
他們三人都穿著黑色西服,黑色皮鞋,胸口上戴著伴郎的標簽禮花,一個個打扮的光鮮亮麗,衣冠楚楚。
賴永峰個頭中等,身材略胖,今年23歲,跟新郎郭四海是同學,這家伙長相一般,一雙小眼睛老愛四處亂瞄,看起來賊眉鼠眼的樣子,他人如其名,成天賴了吧唧的痞氣十足,像地賴子似的,人送綽號“賴哥”。
史金寶個頭跟王子喻相仿,長相很有特點,一對招風耳特別惹人注目,用委婉的說法就是,“長的真有創(chuàng)意,活的真有勇氣”,今年20歲,跟王子喻是同學,他爸是靠山屯村的民兵連長史云鋒。
三人中,張永衡個頭最高,也最好看,一米八的大個,長的白白凈凈,很有書生氣質,比王子喻大一歲,育紅班的同學,倆人上小學時經常打架,可以說是死對頭,他爸是靠山鄉(xiāng)農機站站長張良。
賴永峰是他倆的頭,經常帶著他倆干一些偷雞摸狗,調戲婦女,作奸犯科的壞事,但賴永峰他爹是靠山鄉(xiāng)派出所所長賴長山,所以到頭來,這些壞事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鄉(xiāng)親們也是敢怒不敢言。
另外,賴永峰的老舅——劉玉國,是縣政府負責農林水利方面的副縣長,也是賴永峰橫行無忌的最大靠山,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的大罪,劉玉國都能幫他擺平。
“麻痹的,開個破金杯就出來顯擺,裝什么大尾巴狼,我讓你得瑟。”賴永峰說完后憤恨的抬腿就要踹車。
“誒誒,峰哥別踹,千萬別踹。”張永衡連忙上前攔住賴永峰,阻止他踹車。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磨嘰啥玩意啊你!”賴永峰有些不耐煩,覺得他有些裝逼。
“峰哥,我可是聽說,咱們縣交通局的王局長要來參加婚禮,這車八成就是他的專車,可不能踹,咱惹不起啊。”張永衡鄭重其事的解釋道。
“草!交通局長就牛逼了,我就踹了,看他能咋地!”張永衡不說還好,經他這么一說,賴永峰的犟勁上來了,照著車門就是一腳。
砰!車身巨震!
嗚-嗚-嗚!金杯車的防盜器響了。
“臥槽,這車裝了防盜器,怎么辦?”三人被警報嚇了一跳,張永衡面色焦急的看著賴永峰,想讓他拿主意。
“峰哥,好像有人出來啦!咱們趕緊跑吧,還想啥呢,再不跑就來不及啦!”史金寶神色慌張的拉了下賴永峰的胳膊,想跑路。
“跑個屁,看你倆這小膽兒吧,不就是交通局長嗎,俺老舅那可是縣長,只要一聲令下,交通局長還不得乖乖聽話嗎,啥事擺不平啊,全都輕松搞定,再說了,誰讓他把車停在這兒的,擋道了知道不!”賴永峰特意甩了一下小分頭,一幅牛逼哄哄的樣子。
“來,哥幾個讓一下,我出去。”王子喻一邊撒尿,一邊看了幾分鐘好戲,覺得索然無味就想回家,但賴永峰三人在大門外邊堵著,他出不去。
我擦!
這不是黃三嗎?
不是說這家伙被雷劈死了嗎?
怎么沒死啊?
賴永峰怔怔的著著王子喻,張永衡和史金寶也傻眼了,三人都是一幅驚詫莫明的表情。
“噯,你們幾個干嘛呢,誰讓你們碰車了,都站那兒別動!”這時,一個二十來歲的年青小伙,急吼吼的從屋里沖出來,看樣子應該是司機,王子喻連忙躲到一邊,不想惹火上身。
賴永峰這家伙雖然嘴上說的很囂張,天不怕地不怕,啥事他都能擺平,但實際上也很精明,也不想惹麻煩,所以悄悄的擦掉了車門上的鞋印。
“這是誰踹的?給我站出來!”小伙經過檢查,發(fā)現(xiàn)了車門上那一抹淡淡的痕跡,以及微微的凹陷,立刻怒發(fā)沖冠的指著賴永峰三人訓斥,“我告訴你們,這是交通局王局長的專車,連王局的車都敢踹,我看你們真是活膩歪了。”
賴永峰也怒了,在靠山鄉(xiāng)還沒人敢這么懟他,“你指晃誰啊你,再指一個試試,手指頭給你掰折嘍。”他毫不客氣的把手指播扒拉開,然后指著人家的鼻子開罵,“就你一個臭死機,牛逼啥呀你!”
“對,有種你再指一個,也不看看這是啥地方,跑這兒撒野來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張永衡板著臉也在一邊幫腔。
“好!有種,你們踹了王局長的車,就等著蹲局子吧。”小伙一看賴永峰三人要打架的樣子,連忙往后退了兩步,說話的語氣仍然很不屑。
“我擦!這家伙把你牛的,這要不拽著點,你他媽的還不得上天啊。”賴永峰咧嘴一笑,鄙視之情一覽無余。
哈哈哈!
王子喻聽后忍不住大笑,史金寶和張永衡也跟著笑,氣得那個小伙直咬牙。
“小劉,怎么回事?你們吵吵什么呢?”
一個身材圓潤的中年人背著手,在村長郭德旺的陪同下來到現(xiàn)場,面色凝重的開口詢問,看那樣子有點不高興。
“報告王局長,這幾個小子把您的專車踹了,車門都踹癟了!”司機小伙恨恨的瞅著賴永峰三人,氣惱的向王局長匯報情況。
王局長名叫王天來,今年三十八歲,中等身材,上身是灰色夾克衫,下身是黑色休閑褲,腳上黑色皮鞋,小肚微凸,梳著大背頭,不怒自威,很有領導范。
王局長聽后皺著眉頭沒說話,這輛車剛買不到一個月,每天上下班都要坐,專車被砸無益于打臉,臉色逐漸陰沉下來,顯然很生氣。
王天來局長之所以來參加婚禮,完全是因為村長郭德旺,他是靠山鄉(xiāng)的上一任鄉(xiāng)長,是村長郭德旺的老領導,兩人相交莫逆,在郭德旺盛情邀請之下,百忙之中趕來參加婚禮,結果還遇到這種添堵的事,心情可想而知。
“老領導真是不好意思,你看這事鬧的,我來處理吧。”村長郭德旺諂媚的笑著,轉過臉來卻橫眉立目,“說,你們幾個到底誰踹的,自己站出來,就算自首了。”
“誰踹了,有人踹嗎?沒人踹啊,咱也不知道這車咋就響了呢。”賴永峰笑嘻嘻的說道,張永衡和史金寶連聲附和,都說沒有踹。
“這車停的確實不是地方,哪有停大門口,這還讓不讓人出去啊。”
“是啊,誰也不故意碰的,確實太擠了。”
“這司機技術不過關,就不應該停在這兒。”
吃完酒席的村民,三三兩兩的聚到大門口,堵在門口出不去,紛紛發(fā)表著自己的看法。
金杯車的車頭確實堵住了大門口,大家有目共睹,王局長不禁瞪了司機小劉一眼,這個小劉的開車技術還是不過關吶,看來有必要換個司機了。
“這么大地方怎么過不去呢,別轉移話題,這車你們給踹壞了,必須得賠錢!”小劉被王局長的眼神嚇的心頭直跳,想要將功贖罪。
賴永峰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想到這車還真是交通局長的專車,聽說這王局長很可能更進一步,當選副縣長,這種大領導誰也不愿得罪,更不想得罪。
“是他,就是他踹的車!”賴永峰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一指站在旁邊的王子喻。
“對!就是他踹的,我看見了!”張永衡也把槍口對準了王子喻,然后他見史金寶沒說話,連忙捅咕他一下,史金寶也說是王子喻踹的車。
“哎喲嗬,憑什么往我身上賴!跟我有啥關系!我又沒出去,往我身上也賴不著!”王子喻又氣又急,無緣無故惹了一身騷,真是好奇害死貓。
“黃三,不要反駁了,既然大家都說是你踹的,那肯定就是你。”站在一邊的郭德財終于抓住機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往他身上扣屎盆子,只要是老黃家人要吃癟,他心里就高興。
“哈哈,我看這小子鬼鬼祟祟的就不是好東西,還敢踹局長的車,真應該讓他蹲笆籬子。”一看王子喻吃虧,這可把看熱鬧的史三樂夠嗆,站在一邊陰陽怪氣的說小話。
“那個小劉,你看看修車的話,大概需要多少錢?”郭德旺一看村民越聚越多,全都堵在大門口,生怕事態(tài)擴大,趕緊想辦法解決這事。
“這個凹陷有手掌這么大,少說也得1000塊。”司機小劉面無表情的回答。
“黃三,這錢我先給你墊上,回頭讓你爸打個欠條送過來,知道了吧。”村長郭德旺大袖一揮,假仁假義的說道。
“啥?憑什么讓我賠!又不是我踹的,我剛才在撒尿,看見賴永峰踹的車,跟我沒關系!”王子喻心里這個氣呀,咋的,看我們家好欺侮是吧,連調查都不調查,直接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有這么當村長的嗎,不敢得罪所長,只敢欺侮村民!連帶著把郭德旺的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了一遍。
“就是你踹的,我看見了!”
“就是你!我們都看見了!”
賴永峰和張永衡紛紛指責王子喻,在場二十多人,沒一個仗一直言的,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替王子喻說句話的,這令王子喻很寒心,感到很無助。
“看見了吧,不是冤枉你吧,你看這么多人都說是你踹的,你還有啥說的,還想狡辯下去嗎?”郭德財高興的笑了,瞇縫著眼睛,心說,你小子就等著賠錢吧,窮死你們家,哈哈!
“行了行了,都靜一靜,聽我說。”新郎郭四海出面了,沖大家擺擺手,“剛才的事,我在屋里都看見了,不關黃三的事,跟他沒關系。”
“今天是我結婚的大喜日子,特別感謝王局百忙中參加我的婚禮,您的專車受損,都由小侄賠付,您看成嗎?”郭四海特別會來事,說完還給王局長鞠躬。
“這孩子,真是好孩子。”王局長一直板著的臉溶化了,有了點笑模樣,其實他也看出來了,根本不關王子喻的事,但事情卡在這兒,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很為難,而郭四海正好給了他臺階。
“行了,就這樣吧,小劉你把車再停一下,別擋道。”王局長吩咐小劉把車停好,在郭德旺父子的陪同下,回屋了。
“媽的,讓這小子撿個便宜!”郭德財不情愿的嘀咕著,也跟著回屋了。
槽他媽的,算你小子命好!一心想看熱鬧的史三,感到很遺憾,瞪了王子喻一眼,暗暗罵了一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