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亦是婚禮前一日,京都從永安伯府到將軍府的街道上,一早圍滿了人,場面熱鬧非凡。
因為今日就是齊家把嫁妝抬到陸府的日子,之前傳聞紛紛,眾人心里自是好奇不已,哪怕還有不知情的,一看街上人流涌動,也忍不住要去一看究竟。
前來湊熱鬧圍觀的人,有單純想開開眼界的,更多卻是來看好戲的,當年那么多臺嫁妝入齊府,許多人都是親眼瞧見的,如今就看齊家怎么做了。
“夫人,真要把這些東西送出去?”
這么多年過去,前夫人的嫁妝已經少了好幾件,這里頭還有一些是夫人開了私庫填補進去的。
劉嬤嬤數著一臺臺貴重的物件,自己都覺得心疼難當,何況是夫人了。
“不然能怎么樣。”田氏一看這些嫁妝心里又恨又煩,抬手叫人趕緊抬走,眼不見為凈。
她在田家只是庶女,從小就被大夫人母女打壓,還是之前給側王妃送了不少銀兩跟禮物,才讓娘家高看她些。
原本打算等齊玥出嫁,就把這些拿來送禮給伯府鋪路,說不定以后丈夫官職高了,還能抬一抬爵位,回田家揚眉吐氣一番。
誰知外面突然謠言四起,反而讓嫡母尋著機會羞辱她一通,現在若不借機挽回點伯府的名聲與臉面,以后誰還敢收他們的禮,恐怕只會避之不及。
不過幸好,當年林氏還算給丈夫面子,許多田莊鋪子都沒算在嫁妝里頭,加上這些年陸陸續續送來的那些,每年都會有一筆不小的進賬,以后想再置辦些什么倒也不難。
這般想著,田氏心里才終于好受些,“就給他吧,看那小賤人以后有沒有福氣消受。”
街上人群早已翹首以盼,嫁妝的隊伍從眼前經過,讓人看得眼花繚亂贊嘆連連。
當年林家老爺怕嫁妝俗氣,沒有用上太多金銀,除了一臺瑪瑙珠翠,其他東西多是無價古董,與名家珍藏,著實叫人大飽眼福。
齊崢站在門口,臉色卻越來越深沉郁悶,偏還有那不長眼的,特地過來給他賀喜。
“這齊府的婚事辦得真熱鬧,齊二少可喜可賀啊。”
齊崢聽到聲音不耐轉頭,卻見穿扮豪氣的林家大少爺,當即皺眉,“是我大哥要出嫁,又不是我,你恭喜我作甚。”
這齊玥外公林家也是,在皇親貴胄遍地的京都,高門大戶都講究內涵風雅,偏偏林家人卻像土鱉,穿金戴銀極是庸俗。
就比眼前這個林俊豪,左手一只純金打制的扳指,險些要閃瞎人眼。
“齊二少不是等這一天很久了嗎?看來以后伯府世子非二公子莫屬啊,怎不值得恭喜。”林俊豪笑瞇著眼說道。
這些年林家雖然依靠伯府,可也養著齊家這么一大家子人,齊家人花的用的,做臉的買官的,哪樣不是林家出的錢。
這齊家也是狼心狗肺,居然還想過河拆橋,逼得自己表弟嫁人,林俊豪臉上笑著,眼里卻沒多少笑意。
還不等齊崢說什么,林俊豪突然收起折扇,指向抬出來的嫁妝道,“不對啊,這金楠屏風是鑲白玉的,白玉哪去了,還有這雕花也不對。”
“哎呀呀,江南的三彩福祿壽大花瓶怎么還褪色了呢,還有這鴿子血,個頭都變小了。”
林俊豪表情夸張,聲音也沒怎么收斂,圍在齊府門外的人群都能聽得清楚,當即不少人的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長了。
“林俊豪,你什么意思。”齊崢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咬牙切齒的警告。
林俊豪卻笑得無辜,“我就是好奇而已,又沒說錯什么。”
沒錯,林俊豪今天就是來給齊崢找不痛快的,反正沒了齊玥這根紐帶,以后兩家也不可能合作了,何必再給齊府留臉面。
有了他這個大嘴巴,田氏忍痛湊出來的這份嫁妝,不僅沒有得到贊賞,反而被人挑三揀四,讓她在府里險些氣得吐血。
不過雖被掉包了不少,這嫁妝還是十分可觀的,當第一臺入了陸府時,有些才從齊府出來。
“好多東西啊,表嫂好富貴啊。”
特地跑來陸家看熱鬧的云嫣,一見這么多貴重嫁妝,雙眸閃閃發光,心里對這位還未過門的表嫂崇拜不已。
陸夫人一看這個外甥女,在一堆嫁妝之間興奮的打轉,忍不住打趣道,“嫣丫頭怎么跟只猹似的,擔心你的口水,可別滴在你表嫂的嫁妝上。”
“姑姑你盡笑話我,我這不是替表哥高興嘛。”云嫣抬起頭來,咯咯笑著說道。
那嬌俏的臉蛋跟靈動的雙眼,讓人一看就心喜不已,陸夫人瞧著又嘆了口氣,當年若不是兒子說有心上人,她還真想把云嫣搶來當兒媳。
陸夫人花了大半天時間,把嫁妝細細清點一遍,才將單子送去給陸靳翀,走進兒子書房時,她卻發現有什么不同了。
“你這屋里幾時多了一條長榻,我怎不知道。”
陸靳翀的書房向來干凈,就是一張書桌與一個書架,再找不出點別的了,如今這書房倒是添了不少東西,又是長榻又是方桌,還多了一個放置擺件的博古架。
不僅如此,就連窗臺也重新修飾過了,看起來倒雅致不少,陸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兒子這塊榆木,居然懂得風雅了。
“母親,東西到齊了嗎?”陸靳翀還在整理書房,見娘進來停下手上的動作。
“都抬進來了,細數還是缺了幾件的,有些還被換過了,不過咱們也不好咄咄逼人,就先這樣吧。”陸夫人把單子給他,一邊道。
幸好這嫁妝雖貴重,卻也都是精雅的東西,要是換成黃金這么一臺臺的進來,怕是要惹人蜚議了。
陸靳翀也知道這個禮理,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
陸夫人卻提醒道,“對了,我剛在那些嫁妝里頭,發現一本永樓賦的真跡,這東西恐怕不能留,你跟齊玥商量一下,盡早處理掉的好。”
“永樓賦是什么?”陸靳翀疑惑的問。
“是一個前朝將軍留下的,這詩賦倒是沒什么,只是這位將軍當年俠天子令諸侯,咱們府里留著他的真跡,怕是會惹麻煩。”陸夫人嘆氣著道。
最近他們跟伯府鬧得不太愉快,元宛不得不小心謹慎些,把那幾大箱書冊字帖都翻出來檢查,倒真被她發現不妥。
“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林家老爺不懂收來的,還是齊家自己塞進去的。”陸夫人有些擔憂的說道。
陸靳翀想了想,這種東西不是隨便就能弄來的,像林家跟齊銘文估計拿不到,最有可能的還是瑞王。
“東西母親直接燒了吧,明日我會跟齊玥說的。”陸靳翀托道,既然有問題便不留著了,免得夜長夢多。
只是說到齊玥的名字時,陸靳翀臉上卻有些不大自然。
那晚他跟恬范幾人去紅院蹲點,想看看進出的都有哪些人或者官員。結果半夜回府的時候,卻不知不覺走到齊府,又正巧碰見衙差巡邏,他便索性翻墻進去了。
當時的時辰已經不早,齊玥也睡下了,他就這么鬼使神差的摸進屋里。
陸靳翀至今都無法相信,他會做出那樣失控的事情,以至于這兩日,他都沒臉去見齊玥,甚至到了墻院外也沒好進去。
陸夫人倒沒發現兒子走神,見他這么說了便也點頭應下,“也好,那個姓襄的姑娘,可有線索了?”
她知道兒子還在追查賣給賭坊的那些女人,也不知道進展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