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雖滿頭的白發,可容顏看起來并不太老,所以猜不出年紀。</br> 應淮序看了眼信封上的字跡,確實是奶奶親筆。</br> 到了現在這個網絡盛行的時代,親手寫信已經少之又少。</br> 很少還有人有這樣的雅興。</br> 應淮序垂著眼簾,似乎對這些信件沒什么興趣,只問:“奶奶讓你給我的,就是這些嗎?”</br> “你覺得你奶奶給你的只有這些嗎?”她反問。</br> 應淮序將信件收拾,并不想聽什么大道理,也不想說太多,“如果就這些,那我收到。”</br> 他準備走。</br> 老太太笑著搖搖頭,問:“你會看這些信嗎?”</br> “奶奶有什么規定?”</br> “你先看完,我再告訴你。”</br> 應淮序簡單數了一下,統共是二十封信。</br> 上面都標了時間,應該是每年一份信,且都寫在他生日那天。</br> 每一封信都沒有拆過的痕跡。</br> 老太太說:“南小姐的禮物很有趣,應該一時半會看不完。而且,你只管放心,我不會傷害她,我這張臉,看起來像巫婆嗎?讓你那么不放心。”</br> “而且,就算你現在對老高心生不滿,但她畢竟是你的奶奶,你給她最后一個小時的耐心和尊重,也不行嗎?”</br> 二十封信,有長有短。</br> 信其實不是寫給應淮序的,是高容佩的一種心情記錄。</br> 每一年都不同,相同的是,她對應霍的憎恨,一年比一年更深。</br> 幾乎每一年,她都在布局,在一點一點的瓦解YIng集團。</br> 要讓這家上市公司,成為一個巨大的坑。</br> 誰接手誰就死。</br> 原來,高容佩早就知道長子去世的緣由,她一直在等,等應清隨有一天能夠走進她的房間,同她說一句實話。</br> 可惜沒有,等到她死的那天,應清隨都沒有跟她說實話。</br> 母親對兒子,哪有隔夜仇呢?</br> 兩個都是她的兒子,她又怎么會厚此薄彼。</br> 高容佩只是失望,失望他的兒子,到最后竟是非不分,也要站在應霍那邊。</br> 離了心,就再難和。</br> 高容佩死的并不舒心,她懷著恨和遺憾死去。</br> 到了陰曹地府,還得下十八層地獄。</br> 因為這么多年,她對應霍的罪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好幾個女孩,都受了罪。</br> 她走的每一步,都關乎著她的計劃。</br> 就連夏媽媽也是計劃一環,甚至讓夏媽媽投毒,都是她有意為之,讓應霍借人之手,來殺她。</br> 而這個人,最好的就是夏媽媽。</br> 當然了,像應霍這種人渣,是不會明白,一個當母親的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毀后,能有多瘋狂。</br> 這種瘋狂,會波及到每一個傷害過她孩子的人。</br> 每一個。</br> 自然也包括了應淮序。</br> 高容佩最后一封信,是切切實實給應淮序的。</br> 信紙最開頭,就寫著淮序展信佳,見字如晤。</br> 老太太是最了解應淮序的人。</br> 她這一生,最自傲的就是能洞悉人心,能沉得住氣,能果斷取舍,所以才有今朝的高容佩。</br> 信里的字字句句,仿佛她還在,就坐在應淮序的身邊,用心的教導,循循善誘。</br> “我一定傷害了你的心。可淮序啊,很多時候,往往是你認為最親最信任的人,你才敢去傷害。因為我相信你,我只相信你,我別無選擇。”</br> “我再無什么可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你把南南追到手,希望她往后能愛你每一天,希望你往后的每一天,都可以平安喜樂。”</br> “對了,你一定帶著南南一起來的吧?”</br> “你的奶奶高容佩絕筆。”</br> 應淮序看到這里,他突然蹭一下站了起來。</br> 眼前的孫老太太被他嚇了一跳,手里的茶盞都差點摔了,“怎么了?反應那么大。”</br> “南梔在哪兒?樓下?”</br> 他說著,就要出去找人。</br> 被孫老太太迅速拉住,“你急什么呀,你現在過去也來不及了。我還有東西要給你呢。”</br> 她把人摁下來,又去旁邊大柜子里拿東西。</br> 里面有個暗格,盒子拿出來有點費勁。</br> 應淮序心急,起身過去幫她,直接把柜子給拆了。</br> 老太太無奈的搖搖頭,說:“這柜子是老古董。”</br> “反正是我的,沒關系。”</br> 統共兩個盒子。</br> 一個盒子里放著的是應霍這些年下來犯的事兒,證據都很齊全。</br> 另一只盒子里放著兩塊平安扣,是要他交給應清隨的。</br> “另外,你在簽了這個合同,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這典當行里的東西,全是死當。今天過后,這典當行也就結業了。”她將倉庫的鑰匙,和幾大本賬簿都拿出來給他,“有時間你可以看看,很有意思的。”</br> 等應淮序簽了字,摁了手印之后。</br> 孫老太太就起身告辭,“好了,這里就歸你了。”</br> 老太太叫走了阿吉。</br> 這整個典當行,就只剩下應淮序和南梔。</br> 南梔在一樓的一間儲藏室。</br> 里面挺大的,她的‘禮物’用玻璃罩子一樣一樣的收藏著,每一樣都是珍品。</br> 長久的暗戀一個人,總是會有痕跡的。</br> 也許他自己不知道,但看著他長大的人,總能看出一些蛛絲馬跡來。</br> 替他收藏,讓他藏在心里不為人知的感情,變得有跡可循,有物可證。</br> 而不僅僅只是蒼白的言語。</br> 應淮序進來的時候,南梔正拿著一只過時的手機,正在充電。</br> 她嘗試著摁下開機鍵。</br> 熟悉的音效響起,南梔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br> 下一秒,手機就被應淮序拿了過去,拔掉了電源。</br> 可光拔掉這一個有什么用?</br> 這整個屋子里的東西,都與他有關,似乎也與南梔有關。m.</br> 墻壁上甚至還被投放了一張,應淮序尾隨南梔回家的照片。</br> 應淮序在這一刻,腦子都短路了。</br> 雖不只有他們兩個,可照片上備注了,應淮序回家并不是這條路。</br> 這一切,都是奶奶替他留下的東西,也是奶奶眼中的應淮序。</br>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話。</br> 都還挺震驚的。</br> 半晌,南梔才咳了一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問:“你們聊完了?”</br> 應淮序這會子耳根子都紅了,點了下頭,說:“是。他們已經走了,這里歸我了。”</br> “哦。那這些,這些是奶奶留給我的禮物?”</br> 應淮序用力攥緊手里的手機,時間過去太久,有些東西,他自己也未必記得住。</br> 不知道這手機里留了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