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沁音的手微顫。
    她將這條語音反復聽了很多遍，失落落的望向窗外，靜默，為什么機會每次都在想要放棄的時候出現。
    所以，不應該這樣結束嗎？
    “好，謝謝。”
    腦子懵的就回復過去。
    那邊很快就回復過來，好像一直在等著她似的:“明天早上八點，我準時將鑰匙送過去。”
    這次不是語音。
    而是編輯的文字信息。
    柳沁音想了想，估摸這個時間點樂清怡已經回去了，應該是金經理本人用手機回復的。
    她客氣回復:“辛苦了，麻煩你跑一趟。”
    金經理那邊沒再回，柳沁音等了會就把手機放在桌頭，手掌撐下頜，放空似的盯著外面的風景。
    這時，方詩笙也洗漱出來了，抱著個電腦坐在沙發上敲敲打打，又是寫通稿又是剪輯這幾日的合集vlog，再不給粉絲發點精神食糧，還真擔心她們會爬墻。
    “柳姐。”
    “小詩。”
    兩人同時開口，方詩笙抬頭禮貌閉嘴，她一臉好奇的看向柳沁音，柳沁音直接開門見山:“剛金經理發消息了，說如果需要換住處的話，可以暫住――”
    “嗯？”
    見柳沁音有所沉默，方詩笙單音疑問:“暫住什么？”
    “暫住樂清怡家。”
    柳沁音的眉頭舒展開，雖然昨天才被刺的體無完膚，但毋庸置否，一想到要去樂清怡家里借住，還有她突如其來的關心，唇角忍不住淺淡上揚。
    方詩笙問她:“柳姐你怎么想的？”
    “我答應了，明天早上八點，我們就去樂樂家暫住，這是我的決定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柳沁音也沒想著和她商量，就是跟她提前通個氣，蘇蔓那邊如果有不同意見，可以直接把鍋甩給她，每天看著方詩笙被遠程劈頭蓋臉的罵，她在一旁聽著都頭疼。
    “好的。”
    方詩笙悶聲兩字。
    其實，她剛好也正愁這件事。
    用屁股去想這件事，都知道那些人會繼續想盡各種辦法過來，為搶奪一手八卦。
    鄭妍下午也找過她，說安排新住處。
    但她總覺得不可信，就遲遲沒有和柳沁音提這件事，擔心她重視與方歲歡的情誼，不好意思拒絕，然后吃個啞巴虧，并且她也把這次的意外第一時間告知蘇蔓了，蘇蔓那邊讓她暫且等通知。
    ――但此時。
    聽到樂清怡也安排了，她心里頓時放松不少，比起鄭妍，還是相信現在的討厭鬼樂清怡。
    “你這次怎么不反駁？”
    柳沁音覺得奇怪，這可是方詩笙在聽到樂清怡時，第一次情緒如此平穩。
    “因為――”
    方詩笙頓了頓，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這就是事實，悶聲解釋:“比起其他人提供的住處，我更相信樂清怡，因為她對你不會有歪心思，所以我沒意見。”
    柳沁音冷艷的眉眼。
    瞬間因這句話而變的柔和。
    剛想抿唇偷笑，又及時的給收了回去，她沒再多說些什么，現在就起身開始收拾行李，已經隱隱有些迫不及待。
    “想笑就笑，柳姐你知不知道你這張臉，笑一點點都很明顯。”方詩笙覺得好玩，起身也準備去收拾行李。
    柳沁音睨她眼:“就你有嘴。”
    ――這晚。
    柳沁音沒有依賴藥物，因為心里懷有期待，她很快就乖乖入睡，今晚的夢，因為樂清怡突如其來的關心，而甜了不少。
    七點準時起床，梳妝打扮一番就蹲坐在沙發上，等著金經理的到來，方詩笙心情也格外愉悅，本以為蘇蔓知道后，會暴跳如雷，結果那邊也點頭同意了，真是稀奇的很。
    約定好的時間一到。
    金經理準時出現在門外，并且開車親自將她們送過去。
    下車后，柳沁音看著正在幫忙拿行李的金經理，紅唇不自覺的輕抿，她心中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金經理，這次謝謝你。”
    金經理愣了愣，隨后客氣微笑道:“應該的，如果以后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隨時發消息給我。”
    柳沁音點了點頭。
    三人一起坐電梯上了二十一樓，柳沁音本以為經過前天的事情，樂清怡會特意避開她，可當門被打開的那刻，她看坐在餐桌旁的背影，正悠閑的吃著早點。
    樂清怡邊吃飯，邊拿著電子書看，剛注意到玄關處的響動，就聽到金經理叫了她一聲:“老板，柳小姐過來了。”
    “哦，你帶著她們選間房。”
    樂清怡漫不經心扭頭招呼一聲，顯然注意力還在手中的電子書上，桌旁的電腦還打開著，上面各種立體的數據分析圖，柳沁音看了眼，也不怎么看的懂。
    “好的，老板。”
    金經理點頭示意，禮貌的伸出手指引方向:“兩位這邊請。”
    柳沁音沒多說什么。
    目光卻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望過去。
    樂清怡似乎剛睡醒，剛回頭一瞬，眼中少了平日的惡意，看起來懵懵的迷糊，唇紅齒白，再加上穿著藍色牛仔短褲，白色連帽衛衣，看起來溫潤極了。
    沒了正裝持身，恍惚間又和之前有幾分相似。
    記憶開始翻涌，柳沁音及時收回飄遠的思緒，在從樂清怡背后路過時，她很輕很輕的說了聲:“謝謝你。”
    樂清怡沒什么反應。
    也不知道到底聽沒聽見。
    在金經理的帶引下，柳沁音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廚房還有一個身影，里面的人剛好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是她？
    酒吧遇見的那個小女生。
    “柳小姐你看這間行嗎？”
    金經理推開臥室，將兩人帶到房間內:“方小姐可以住隔壁那間，還是兩人想要住一間？”
    “分開。”柳小姐環視屋內的擺設。
    “我就住隔壁那間就好了。”
    方詩笙趕忙回復:“不用這么麻煩的，有住的地方就行。”
    金經理笑了笑，將一切安排妥當后，不忘體貼的詢問:“兩位是不是還沒吃早點，要不要一起去吃點？”
    吃早點
    樂清怡還坐在那里，方詩笙沒敢應聲，下意識回頭去看柳沁音的表情，看她的意思是什么。
    沒說話。
    也沒拒絕。
    金經理心中明了:“一起去吃吧，我們老板人很好的。”
    等她們返回到客廳時，剛還在廚房忙活的桑妙，此時已經坐到了樂清怡對面，兩人正在一起吃飯，可能是被說的害怕了，柳沁音下意識有了退縮的心理。
    她可以接受被樂清怡嘲諷，但接受不了當著外人的面被嘲諷，她一向站的高，也傲慣了，面子這個東西于她而言很重要。
    還未找理由。
    樂清怡就轉身了。
    “怎么了？”
    樂清怡淡然的看眼柳沁音，繼而又將目光鎖定在金經理身上，沒在移開過:“是房間不滿意嗎？”
    “不是。”金經理笑了笑，摸著扁塌塌的肚子:“我們三個也沒吃早點，不知道老板給不給包飯。”
    “這話說的，像我虧待你們一樣，連飯都不給吃。”
    低啞清沉的聲音帶著笑意，樂清怡自然的與金經理談笑，她起身，端起碗筷，看樣子是準備給讓出位置，還不忘用紙巾擦了擦桌上。
    一看樂清怡起身，柳沁音忽地表情就有些著急:“你不吃了嗎？我和小詩可以等會吃的，你吃飽再去上班。”
    她剛不掩關心的說完。
    方詩笙就小幅度拽下她的衣角。
    瞬間安靜一秒，桑妙和金經理幾乎是同時轉頭看向柳沁音，柳沁音的氣質太具特色。尤其那雙狐貍眼冷冰冰的，冷不丁的涌出柔和之情。
    怎么看。
    怎么都覺得奇怪。
    樂清怡平靜回望:“沒事，我吃好了。”
    不等柳沁音開口回復，似乎她也擔心柳沁音下一句說出些什么不該說的，轉頭看向金經理:“小金那這就交給你了，還有餐廳那邊的婚宴你盯著點，下個月給你補大獎。”
    這話什么意思？
    還不等柳沁音細琢磨，走回臥室的樂清怡換身正裝，還拉了個行李箱，是不是因為她住過來了，樂清怡為避開她，所以才特意要搬出去住。
    那她要去哪里。
    是去住時晴家里嗎？
    想到這，柳沁音的心驟然縮了一下。
    雖然知道她去時晴那里很正常，但但之前她沒有親眼所見。所以不該去想的，總能想出個逃避的借口，如今，她住在樂清怡這，樂清怡卻不在，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她們晚上在一張床上。
    “我這次出差可能得半個多月，有事就找金經理。”
    樂清怡看向垂眸失神的柳沁音，冷不防的啟唇解釋一句:“我們餐廳也是第一次跟明星打交道，所以很多地方確實沒有做好，對于昨天的事情很抱歉。”
    “沒關系的。”
    柳沁音看向她，苦悶的心情有所緩解:“不用放在心上。”
    “嗯。”樂清怡應聲。
    不說，怕她心有余悸。
    說了，又怕她瞎想。
    樂清怡略猶豫一秒，還是神情認真的說了出來:“至于那個闖屋的女記者，我已經委托這方面的朋友去處理了，她暫時應該回不了國，更不會出現在公眾面前胡言亂語，她會對自己的行為付出該有的代價。”
    ――果然。
    柳沁音聽到的時候，表情不再落寞。
    樂清怡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沉思會，又不輕不重的補一句:“是在我們餐廳出的事，身為老板，我有很大的一部分責任，所以在這里對你們說一聲對不起。”
    松開握著行李箱的手。
    她低下頭顱，標準的鞠躬道歉姿勢。
    這一疏遠又歉意的動作，狠狠戳到柳沁音心里，樂清怡對她的關心行為，是沒有夾雜任何的私人情感，只是身為老板對工作上的失責而該有的歉意，僅此而已。
    所以，她又多想了。
    “再見。”
    樂清怡臨出門的時候再次轉過身。
    她對著所有人說，但這次，卻直直的看向柳沁音。或許，她也想在算是最后見面的時光里，記住些什么吧。
    柳沁音愣住，她忍住酸澀:“再見。”
    這一對視，樂清怡依舊平靜，但她的右眼又有莫名的柔亮感，拉著行李箱徑直的轉身了，坐上車，看著外面失神，又是個陰沉天，窗外總是明媚的風景也變的灰蒙蒙，她知道心又亂了。
    她給領導回了電話。
    同意調離。
    具體是被派去哪，她也不知道，但只要離開瑞士就好。
    ――
    婚禮舉行那天。
    柳沁音衣著低調，她安靜的坐在角落的餐桌，看著方歲歡站在臺上，眼眶盈熱的說著她和鄭妍的以前，帽檐下的鳳眸紅了，為她們的愛情，也為自己當年錯過的那些。
    這晚，她徹夜難眠。
    第二天，鄭妍就包了家酒吧，邀請大家晚上去轟趴慶祝，柳沁音礙于身份婉拒了。況且，她其實也不太喜歡這種嘈雜的氛圍，方詩笙倒是興趣不減，跟著大家一起去熱鬧了。
    明天下午的機票。
    柳沁音一個人整理行李。
    整理整理著，臉上就有涼潤的水珠往下落，臨走時都見不了樂清怡一面，腿上的傷還沒好，也不知道她這次出差回來，會不會又帶著新傷。
    這次回去。
    是不是以后都不會再見。
    柳沁音心情低落，她坐在客廳，默默的看著屏幕內的那顆櫻花樹，起身，她第一次推開了樂清怡臥室的門，書桌上，還擺放著未拼湊完整的拼圖，看了許久，她抬手拿走了一塊。
    總要有個念想吧。
    這塊拼圖算是證明。
    證明她見過二十八歲的樂清怡。
    只是遺憾，她這次沒有多看她幾眼，因為沒有合影，她怕時間過得太久，久到她成為老太太時，會忘記樂清怡的樣子，只能看著那張照片，記起她十九歲的樣子。
    不過那樣也好，那是樂清怡最愛她的時候。
    看著掌心內的拼圖，柳沁音心里空的難受，不甘、遺憾、委屈、舍不得都從眼睛里冒了出來，但她們好像真的要止步于此了。
    她沒有任何辦法。
    就連燈光，都瞬間暗下來，屋內一片黑暗，今晚整個區域因工暫停電，此時另間清吧，樂清怡醉迷糊的趴在吧臺，眼底無神，手中還握著酒杯，映在臉上正搖擺的燈光忽地沒了。
    “什么情況這是？”
    時晴下意識挽住樂清怡的胳膊，在黑暗中慌里慌張的問了一句。
    “今晚這片區域施工，暫時停電幾個小時吧。”酒保打起手機上的燈光，解釋一句:“我們后面正在發電，馬上就亮了。”
    “膽小鬼。”
    樂清怡往旁邊傾了傾，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含糊不清道:“你別別挽我，拽的痛。”
    “要不我怕黑，我才不挽你。”時晴說完后，靠過去挽的更緊了。
    樂清怡笑她:“不就是停電。”
    停電
    她怕黑
    像是被什么戳到神經，剛還趴在桌上垂眸睡覺，樂清怡立馬紅著臉挺直腰身，她看向時晴，猛拍自己喝麻木的腦袋，大聲的重復句:“全區停電？”
    時晴湊在她耳旁:“對啊，停電，你沒聾。”
    “快快快”
    樂清怡一著急，直接從高腳椅上摔了下去，她拽著時晴的袖子，嘴瞟到結語:“快送送我回家里。”
    “你激動什么，看摔了吧。”時晴差點被跟著拽到，趕忙扶起樂清怡，指責中帶著困惑:“你回去干嘛，住宅樓又不發電，回去還是黑的。”
    “別廢話，趕緊開車送我回去。”
    樂清怡越來越不耐煩，一手拄著拐，一手拉著時晴往外走，別看喝醉了，手上力勁一點都不小。
    一路上都是黑的，紅綠燈也暗了，樂清怡越來越著急，不停催著時晴，一到小區樓下，不等時晴停好車，她直接拄著拐跳車下來，太急迫，又不小心摔個跤。
    “你瘋了。”
    時晴搖下車窗看著那個身影。
    電梯自然是停了，樂清怡打開手機自帶的電筒，就開始爬樓梯，二十一樓，她喝了不少酒，腿上還打著個石膏，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去的，反正上去后，拐沒了，衣服不少灰塵，胳肘上更是各種擦傷。
    開門瞬間。
    屋內靜悄悄的，樂清怡憑著最后一絲僅存的力，找到縮在角落里的柳沁音，炙熱的掌心緊緊握住她的手，整個人直接累到癱躺在地面上。
    喘到要死。
    但又不忘安哄。
    “別哭，我這不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