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為什么啊?”林吹棠不解道,“爺爺你不是收了他做徒弟了嗎?”
林執白站在正屋的窗前,透過窗戶看著院子里的二人道:“他是我的徒弟,但不是武當的弟子。你這樣隨意教外人劍法,豈不是壞了門派的規矩。”
“可是……”
“好了,小林。”沈湘月本來是饒有興致的站在旁邊看熱鬧,聽林執白這樣說,便也開口道,“聽你爺爺的話吧。不然老林一會兒不高興了,又要罰你抄書了。”
林吹棠想起六歲那年那抄過的等身高的道德經,悻悻地閉了嘴。
林執白瞪了沈湘月一眼,又對著林吹棠問道:“你什么時候跟你沈師叔回去?”
“我什么時候說我要回去了。”林吹棠和沈湘月異口同聲地道。
兩個人對視一眼,林吹棠又強調了一遍:“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
“胡鬧,你給我進屋來。”林執白皺著眉對林吹棠道。
林吹棠“哼”了一聲,三步并作兩步地走過去,不服氣地甩了甩頭發,推門進了屋里。
沈湘月看著孤孤單單一個人站在院子的顧西洲,對他道:“小顧,他們爺孫倆恐怕有的話說了。你趕路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顧西洲乖巧地點了點頭道,“多謝師叔。”
他看著沈湘月把窗戶關上,才緩步走回了房間。
關上房門,顧西洲深呼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沈湘月送他的匕首,回憶著剛剛林吹棠演示過的劍法,用匕首代替長劍,一招一招地比劃起來。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雖然劍是百兵之君,顧西洲卻覺得用起來遠沒有匕首得心應手。
他將這三十二式太極劍一共練了三遍。從陌生到熟悉,顧西洲越練動作越是銳利,手中的匕首刀刃泛著寒光,招招都帶著殺氣。
雖然這并不符合太極劍應有的意境,但是光論劍術的話,待到最后一遍結束時,他的劍招比林吹棠好上何止十倍。
收勢。顧西洲收起匕首,隔著門望著正屋的方向發了一會兒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從古董架上拿起雞毛撣子,仔細地收拾起屋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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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顧西洲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時,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他連忙坐起身來,只見林吹棠走了進來,對他道:“師弟,爺爺讓我喊你吃晚飯。”
“好的,”顧西洲連忙應道,“多謝師姐。”
“你在午睡嗎?”林吹棠問,“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顧西洲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沒什么事情做,有點無聊而已。”
“早些時候光拉著你練劍,忘了給你介紹一下這附近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了。”林吹棠懊惱地拍了拍額頭道,“害你呆坐了一下午。”
“怎么會。”顧西洲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下午收拾了屋子,倒也不算無聊。”
“誒?”林吹棠平日里一煩讀書,二煩做家務,見這個小師弟如此長得好看又乖巧懂事,心里不覺對他好感又多了幾分,她一邊拉著他向外走一邊道,“你也不用這么聽話的。爺爺那個人就是口硬心軟,你也不用事事都按他說的去做。要是呆得無聊了,偷偷地去街上逛逛,晚飯之前回來就行了,他也不會發現的。”
林吹棠十分大方的和他分享自己的“經驗之談”。
“之前進門時路過的南廂房那里,有一個負責看房子的,叫阿藍。你以后要是有什么活,吩咐他做就好。我們每日只要讀書練武就夠了,不必花時間再這些收拾屋子這些瑣事上。”林吹棠道。
“是。”顧西洲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師姐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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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西洲不知道那天林執白三人在房間里商量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早飯的時候沈湘月就已經離開了,而林吹棠則留了下來,每日和自己一起上課。
顧西洲有心從林吹棠那里“不經意”地詢問一下發生了什么。但是對什么事情都大方分享的林吹棠卻獨獨對這件事守口如瓶。顧西洲知道問得急了容易引起她的警覺,便也只好再等待一個更合適的時機。
林執白很忙。縣里的人們無論是或大或小的事情,自己解決不了的,首先想到的不是衙門,而是會來找他幫忙。他也來者不拒,只能要幫到的,從未推辭過。
除此之外,他還經常會出遠門,快則三四天,慢則一兩周。所以更多的時間就是阿藍帶著顧、林兩個孩子留在家里。
林執白給他們請了個讀老莊的先生,負責教他們讀書識字。每天上午在書房坐定,有什么事都暫且排在后面,先誦讀三遍《早晚功課經》再說。
到了下午,也就是林吹棠最喜歡的練劍的時間,兩個人總算是能出來放放風了。
不過顧西洲因為沒有基礎,只能先從扎馬步開始練。先練上半個時辰馬步,然后再對著木樁練一百個揮拳,一百個踢腿。等林吹棠練完了劍,再來陪他練一會兒攻防,這一天的時間也就這么過去了。
只是今天下午,平靜的日子里突然起了些波折——住在他們北邊,與他們擱著兩條街的蔡大嫂突然敲響了他們的大門。
林吹棠聽到了門口有動靜就要出去瞧。走出二門,就見一個約莫四十歲來歲的穿著灰袍的男人臉上帶了些為難的神色正在和一個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焦急的女人說話。
“阿藍,出了什么事了?”林吹棠問道。
“林小姐!”沒等阿藍開口,蔡大嫂便連忙對著林吹棠喊道,“求求你,快找林道長回來吧。求求你了,小虎、小虎他不見了!”她語帶哽噎地說完,眼睛里的淚也再也藏不住地滾落下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二話不說就要給他們磕頭。
林吹棠趕忙走過去扶她起來,道:“蔡大嫂,您先起來。我爺爺出去云游了,一時半刻回不來的。出了什么事了,小虎怎么了?您先跟我說。”
“小虎他,唉……”蔡大嫂提起之前發生的事,懊惱不已地道,“那孩子的腦子笨,學的又慢,前天又被師父留堂了。好不容易昨天休息,我想讓他多看看書,就把他關在屋子里,沒讓他出去玩。誰知道他……”說到這里蔡大嫂又忍不住掉了眼淚,“誰知道他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去家里跑了出去,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們從昨天晚上一直找到現在都沒找到他,全城的人都問遍了,都說沒見過他。現在除了來找林道長幫忙,實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您先別著急,小虎一定不會有事的。”林吹棠勸道,“只是我爺爺現在確實不在家。這樣吧,阿藍守在這里,如果爺爺回來了就立刻告知他小虎的事情。現在我和西洲也出去幫忙一起找。”
遠遠地站在后面看戲的顧西洲突然被點了名,見其他人隨著林吹棠的話目光向他看來,他的臉上便也多了幾分憂色,點了點頭道:“師姐說的是。蔡大嫂不用著急,吉人自有天相,我們也跟著一起出去找,人多找的速度也快。”
蔡大嫂見林執白真的不在,心中失落難以言喻。她知道兩個小孩子幫不上什么忙,只勉強苦笑著說:“好,好。”她踉蹌著下了臺階,走了兩步不甘心地跺了跺腳,又回過頭來囑咐道,”如果林大師回來了,一定要告訴他小虎的事情啊。”
得到阿藍肯定的答復之后,她才一步三回頭地向著來時的路回去了。
“我們也去找人吧。”林吹棠對顧西洲道。
顧西洲點了點頭,問道:“那師姐覺得,我們先去哪里找比較好呢?”
林吹棠想了想:“既然蔡大嫂他們已經在城內找過了,我們就去城外找找看吧。西城門外的山上最近新來了一伙兒山匪,就算是小虎也知道那里不能去的。那我們先去東城門找找看吧。”
顧西洲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分頭去找。師姐去東城,我去北城外,這樣也快些。”
沒想到林吹棠立刻便否決了他的提議,道:“不行,我答應了爺爺要照顧你的。要是你再走丟了我沒法向爺爺交差了。”
顧西洲本想借機甩開林吹棠偷個懶的,沒想到聽她那么說,一時間不知道她從哪里生出來的自信,心里只剩下無語。
不過沒辦法,他跟著林吹棠去北城門外轉了一圈,不出所料一無所獲。此時天色已經黑了,顧西洲也有點餓了,便對林吹棠道:“師姐,不如我們回去看看吧,說不定師父現在已經回來了。”
“爺爺要是回來了的話,阿藍會來找我們的。”
“說不定蔡大嫂他們已經找到小虎了,我們回去也好看看有沒有消息。”
“要是有消息的話,阿藍會來通知我們的。”林吹棠說著回過頭來,目光上下打量了顧西洲一番,懷疑地道,“你該不會是想休息了吧。現在小虎還在下落不明,這樣關乎人命的時刻,你怎么一點也不著急?”
顧西洲眉頭微蹙一瞬,隨即又立刻松開,臉上帶著些許懊惱地道:“我并不是不著急。只不過是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心中實在害怕,想著還是趕緊通知大人為好。”
“什么可能?”林吹棠問。
顧西洲猶豫著道:“不過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的……”
“你快說啊!”林吹棠急道。
顧西洲只好道:“有沒有可能,小虎并不是自己離開的。而是……被西城門外新來的那群山賊抓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