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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世間最折磨人的是什么?
對木梨來說,不是疼痛,不是勞累,不是屈辱,是你想睡覺,困得要死卻不讓你睡覺!
她來的當天,周氏就說院子里人多太吵,把幾個三等丫鬟、粗使婆子打發到趙瑀那里,身邊只留一個小丫鬟。
趙瑀過意不去,特地將蓮心派過來,但蓮心什么也不干,沒事就坐在廊下曬太陽。
院子里灑掃漿洗的活計就成了木梨的。
做就做吧,她并不介意表現自己的順從和能干,于是咬牙忍了。
到了晚上,周氏借口看她親近,讓她上夜。
木梨很高興,以為和老太太的關系能更進一步。
哪知這一晚上老太太就沒消停過。
她剛躺下,就聽老太太要茶喝,倒了茶,卻說涼,木梨只好重新泡茶,再端過去,老太太剛喝一口就噴她臉上了,“這么燙!你想燙死我?”
木梨臉也顧不得擦,忙把茶壺放在涼水里冰著,好容易不涼不燙了,這位老太太又說晚上喝茶睡不著,要喝白開水。
終于伺候老太太喝了水,木梨打著哈欠,又是剛剛躺下,老太太又叫,“腿疼,給我捶捶腿。”
木梨只能趿著鞋,跪在腳踏上給老太太捶腿。
一捶就到了天亮。
老太太折騰一宿補覺去了,木梨可不行,滿院子的活計都等她一人干呢。
連著幾天熬下來,木梨面色發白,眼圈發青,雙頰凹陷,嘴唇爆皮,腳步虛浮,曾經稱得上清秀可人的小女子,生生被揉搓成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模樣。
就算木梨再傻,此時也知道自己被老太太耍了!
她恨得幾乎咬碎一口牙,但騎虎難下,她沒了退路,也不能讓人揪住錯處,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
她還抱有一絲幻想,恩公總會到老太太院子里請安,說不定看見她的模樣,會再一次憐憫她。
畢竟恩公是個心腸柔軟的男人,見不得羸弱的女子受苦受難。
可不知為何,她一次也沒碰到過李誡。
周氏冷眼旁觀,回頭就當笑話一樣說給趙瑀,“我真不知這人腦子是不是缺根弦,她這時候還做夢爬床,你說她哪兒來的那么大的臉!”
趙瑀也納悶不已,李誡明白拒了她,為什么她還執迷不悟?她就那么篤定李誡會看上她?
“唉,終究是個麻煩,還是盡早打發她們姐倆出府的好。”趙瑀嘆了一口氣,“就怕她再找曹先生說三道四,如果曹先生和老爺生隙,反而不美。”
“不如趁著曹先生不在,賣得遠遠的,再隨便編個謊話哄他,讓他找不到不就得啦。”
“……不太好。”趙瑀不同意,“救了她反而不好發賣她,而且不能哄騙曹先生——這會讓老爺的誠信大打折扣。”
周氏皺起了眉頭,“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顧忌的也太多了吧!怎么官越大反而越憋屈?”
趙瑀忙安撫道:“所以說‘官身不自由’,官越大,權力就越大,就越不能隨心所欲由著性子來。那木梨……且再等等看吧,她如果要動外腦筋,這么多雙眼睛盯著,肯定會露出狐貍尾巴來,到時候證據確鑿,也讓別人挑不出錯來!”
“我這幾日也看明白了,木梨就是個不撞南墻不回頭,撞了南墻,把墻拆了也要一條路走到黑的人!”周氏感慨道,“這人太偏執,都快走火入魔了,我得想個法子趕緊打發她……別擔心,肯定不會出岔子。”
周氏的法子簡單明了,直接和木梨說:“聽說你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為了報我兒子的救命之恩,才自賣為奴。我們李家家規是施恩不圖報,這純屬我兒子做的不對。所以,我就替他做主了,今天就放你出府。”
木梨沒想到忍氣吞聲許多天,結果換來這么個結果,當即跪下苦求不出府,把他爹賣她那套說辭又講了一遍。
周氏聞言樂了,拍手笑道:“這好辦,常言說的好,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嫁了人,你爹還能拿你怎么樣?救人救到底,干脆我給你保一門婚事——你看曹無離怎么樣?”
木梨大驚,頭搖得和撥浪鼓差不多,“不,不……老太太,奴婢對曹先生無意。”
“誒——你別不好意思了,瞞不過我的,你們往來已久,他總跑到后罩房找你,而你也總收他東西,對不對?后院里多少人都看見過,郎有情妾有意,這事就這么定了!”
這突如其來的親事徹底砸懵了木梨,一時間癡楞當地,連自己怎么出來的都不知道。
被欺騙、被耍弄,一種說不出的憤怒和不甘涌上來,在她的胸膛里掀起驚天巨浪。她覺得自己就像戲臺子上的花旦,賣力地演著戲,以為能感動臺下的看客,誰知人家只把自己當個丑角!
周氏憑什么一句話定自己的去留?趙瑀都不敢。
因為她是恩公的娘,她的話恩公都得聽!
那就讓這個娘聽自己的話……
木梨從床鋪最底下翻出兩個紙包,一紅一白,這是趙瑾給她的,紅的是阿芙蓉,白的是紅花。
阿芙蓉是給恩公準備的,劑量足夠上癮,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愿意用。
紅花是給趙瑀的,就算不能讓她小產,也能折騰得她不死不活。
可惜她一直進不了正院,廚下又是防她防得緊,不,是這后衙所有人都防備她!
木梨嘴唇咬出了血,她將白色紙包放回去,將紅色紙包藏在袖子里。
先給老太太下藥,等她離不開自己,就讓她把自己指給恩公,就算恩公厭惡自己也顧不得了。
木梨進了屋子,正巧小丫鬟正在外間沖茶,她便搶過來笑道:“好妹妹,過不了幾日我就出門子,讓我再給老太太盡盡孝心,你去歇著,這活兒我來。”
小丫鬟猶猶豫豫松了手,“別太燙,老太太喜歡喝溫的。”
木梨滿口應下,待小丫鬟出去,瞅瞅四下無人,心一橫,從袖筒里掏出紅紙包,哆哆嗦嗦就往茶盞里倒。
因太過緊張,還灑在桌子上不少,她急忙用手抹掉。
就在此時,身后傳來一聲笑。
這笑聲極輕,在木梨聽來卻是晴天霹靂,徹底擊懵了她。
她僵硬地轉過身子,蓮心挑著簾子倚在門框上,冷笑道:“太太早料到你會狗急跳墻,哼,這下可抓住你了!”
后院發生這么大的事,李誡也迅速趕回來。
他剛進院門,就聽見木梨近似癲狂的喊叫聲。
“憑什么我不行?憑什么我比不過趙瑀?我是出身平民,可我是清白的名聲!她呢?和溫家公子稀里糊涂的,和莊王世子也攀扯不清,名聲早臭了!她遲早會拖累恩公,我替恩公除了這個禍害有什么不對?”
“我祖上也有當官的,就因為我爹好賭敗光了家業,我小時候也是財主家的大小姐!我也讀過書,認得字,我不比她差——”
“恩公救了絕境里的她,就娶了她,恩公也救了絕境里的我,當然也能娶我!我比她強百倍——”
李誡再也聽不下去,“咣當”一腳踢開了門。
勁風隨著大開的門呼嘯而來,溫暖的房間頓時冷了下來。
李誡的目光更冷,語氣更冰,“昨兒個孔先生剛給我講了東郭先生的故事,想不到我今天就碰上一只中山狼!”
趙瑀忙起身拉他坐下,“不氣不氣,幸虧蓮心機警,發現得早,沒造成什么危害。——木梨,關于我的那些話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在李誡進來的那一刻,木梨的瘋狂就減弱了幾分,聞言譏諷道:“天下沒不透風的墻,你做過的好事自然有人知道。”
“這時候還想給我潑臟水,挑撥離間呢!”趙瑀另一只手摁住暴跳如雷的周氏,“娘你坐著,犯不著親自動手。喬蘭,給我正反抽她二十個耳光。”
喬蘭挽起袖子,一手拎起木梨的領口,一手抽她,噼里啪啦,好像放鞭炮,熱鬧極了。
別看她年紀小,力氣卻很大,又下了死勁兒,一頓巴掌扇完,木梨的臉已腫成兩倍大。
“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你唯一能接觸到的就是趙瑾。”趙瑀撫著小腹,半仰在椅背上,不疾不徐道,“曹州衙門,你們一拍即合,想要暗中害我……這兩包藥是不是她給你的?”
木梨不答。
“紅花也就算了,藥鋪里有賣。阿芙蓉可不是尋常人家能買的,說它價比黃金也差不多,可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奴婢能有的東西。”
李誡冷然道:“不說也罷,大牢總能叫她開口。不忠不義,竟敢謀害主家,至少枷號三個月,上百斤的枷,我看看你的脖子能抗多久。”
木梨滿面淚光,看著李誡的目光充滿委屈,又含著幾分深情,只是配著那副豬頭一樣的尊榮,看起來頗為滑稽。
眾人一片愕然。
愕然過后,周氏笑得前仰后合,連連拍著桌子道:“兒啊,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這人把自己當成你的正牌太太!哎呦我的老天,發夢能發到這種地步,我也真是開眼了。”
趙瑀雖知道不該笑,還是忍不住笑了下。
這笑刺痛了木梨,她愣愣看著趙瑀,猛地發出一聲瘆人的慘叫,一頭沖趙瑀撲過來。
砰!她的身子斜飛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李誡護在趙瑀身前,收了腿,冷冷地對她說,“不知好歹的東西,我真是眼瞎救了你!”
木梨吐出口血,迷迷糊糊想,這話好熟悉,好像誰說過似的。
不對啊,恩公應該是護在自己身前,對太太說這話才對。
怎么回事?木梨無力地抬頭看了一眼,然什么也沒看清,就昏了過去。
李誡直接將她投入大牢,不出一日,審訊就有了結果,和趙瑀猜的一模一樣。
木梨還交代了給莊王世子送密信的事情。
拿著供詞,李誡笑得惡意滿滿,“好你個世子爺,這次我非把你彈劾得七竅生煙,滿地找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