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云間月頭一次在欽定侯府過除夕,但因欽定侯府的另一個人主人不在,這個除夕難免過的沒滋沒味。
今日天色倒是好,藍天白云,陽光明媚。
院中那株梅花開了,香氣幽幽撲鼻而來,好似幾分雪的清冽。
云間月瞇著眼曬了會兒太陽,沒由來地想念起容玦來。
連鏡守在一旁,見她盯著那樹梅花出神,不由道:“前幾日長公主府上的人還來說,之前遷府時,侯爺栽的那些梅花都開了,還問公主您可要回去瞧瞧?!?br/>
想起這事兒,連鏡就忍不住笑:“還是侯爺好……就是不知道侯爺現在何處?!?br/>
容玦此次出征,已經好幾日沒消息了。
云間月雖沒主動問起他的行蹤,可架不住府上有個愛操心的聞管家,不管有沒有消息,都要來她耳邊念叨。
自己念叨就罷了,念叨完了,還要寫信告知容玦家中一切安好。
他也真是閑的無聊,只要云間月在府里,不管她吃過什么,用過什么,穿過什么,都要一并寫了給容玦送去。
云間月嘴上讓聞管家別那么閑,成日叫人盯著她,可也沒打算阻止,任由他嘴碎下去。
聽了連鏡的話,云間月表情淡淡的:“過幾日再說,趕著最后的花期再回去也不遲?!?br/>
連鏡想了想,忽然去院中折了梅花來遞給云間月。
云間月愣了一下:“做什么?插花的事,我可不做?!?br/>
想起云間月那狗啃似的插花,連鏡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公主,您給侯爺寫封家書吧?”
云間月心事被這小丫頭看穿,紅著耳朵尖惱羞成怒:“我沒事給他寫家書做什么,我又不是聞管家!”
連鏡道:“府里的梅花開了,公主就不想讓侯爺也瞧瞧?我聽說鄞州那邊貧瘠的很,別說梅花,就是野花野草也很少見呢!”
見云間月還是不為所動,連鏡再接再厲,又道:“公主你想啊,萬一侯爺此刻因戰事焦頭爛額,您寄了家書過去,說不定就能消除他一些疲憊呢?!?br/>
云間月嗤笑一聲,拿書擋住了自己半張臉,哼哼唧唧:“他作為一方統帥,事事想著戰事也是應該的,成天兒女情長,像什么樣?去去去,別搗亂!”
連鏡見她分明就是心動了,但礙于小心思被自己拆穿,所以口是心非。
她搖搖頭,將折下來的那枝桃花放在她手邊,欠身退下。
等人一走,院中只剩云間月一人時,她才悄悄將擋在臉上的書拿開,偷偷摸摸瞧了眼手邊的那枝桃花。
花開得正好,飽滿地花朵綻放在枝丫上,其中還夾著幾朵沒開的花苞,紅色妖艷,卻又不失端莊。
沒由來的,云間月好似聞見了容玦身上那清冽的幽香。
沉默片刻,她抬手無意識從耳朵尖上撫過,輕聲道:“把你慣的?!?br/>
說罷,她拿著桃花枝回屋去了。
她伏在案幾邊上,提著筆愣了許久,想說的話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那信紙白得都不敢說自己是信紙。
如斯過了良久,云間月還是沒能在信紙上寫下一個字。
她擱下筆,將那枝梅花放在信紙上,而后將信紙對折,將梅花包住后,封進了信封里。
剛封好,師卿卿就懸掛在房梁上,抱著雙手問她:“要不要我替你送?專業信使,不用謝?!?br/>
她話里話外都是戲謔。
云間月氣笑了,抓了一本書就朝她扔了去。
師卿卿輕松接住,隨即翻了兩下,抬眼問道:“真不用我幫你?”
云間月斜了她一眼,將信往衣袖里一揣,道:“不用!”
師卿卿掛在房梁上笑,一不留神,險些從房梁掉了下來。
正鬧著連鏡又匆匆回來,道:“寧國公府那邊來人了,問公主您幾時過去?!?br/>
宋老夫人疼云間月,時時要她回寧國公府去住。
但云間月想著自己一個已出嫁的女兒,時時往外祖家里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同容玦不和呢。
是以,也只是隔三差五的回去。
云間月想了想,道:“你去回了話,就說我明日再去給外祖母拜年?!?br/>
連鏡答應一聲,匆匆去回話。
鬧到掌燈十分,欽定侯府的年夜飯也好了。
欽定侯府總是讓她放松,不像宮里那般端著,但到底是主仆有別。
她雖招呼了大家一道吃年夜飯,但連鏡和聞管家也不可能同她一桌,也不能叫云間月一個人吃。
便在主桌旁邊支起了屏風,他們下人在屏風外面,云間月就在屏風里面,除去帖身伺候的連鏡,就剩師卿卿陪著她。
正要入席,守門的小廝匆匆來報:“夫人,皇上賜的菜到了?!?br/>
云間月起身:“請他們進來?!?br/>
來送菜的是一個禁軍和忠義。
忠義將菜品一一呈上,喜笑顏開道:“一道是紅梅珠香,一道是龍鳳呈祥。公主,皇上對您的祝福可都在這里頭?!?br/>
云間月叫連鏡打賞,笑道:“有勞兩位辛苦跑一趟,本宮一會兒就入宮謝恩?!?br/>
拿了賞,云間月還要留他們用膳。
忠義和那禁軍都推辭了,放下食盒就匆匆走了。
幾人又重新入席。
連鏡替云間月布了幾道菜,就被云間月按到了桌上:“你跟了我這么多年,還在乎這些。坐吧,就當主子賞你的。”
連鏡沒在推辭,在云間月身邊坐下了,旁邊還放著公筷,方便替云間月布菜。
聞管家他們在屏風外小聲說著話,矜持的很。
云間月同連鏡和師卿卿碰了碰杯,道:“先恭喜你一聲?!?br/>
師卿卿莫名其妙:“恭喜什么?”
云間月笑得意味深長:“等正月一過,不出意外的話,皇兄就該下旨與你完婚了?!?br/>
師卿卿一愣,手里的筷子“哐當”一下就掉了。
連鏡抬起眼皮看她,發現她臉色有些蒼白。
云間月自己往酒盞里倒酒,就跟沒看見她的反常一樣,輕聲道:“這是好事,你應該高興才是?!?br/>
可師卿卿卻半點喜悅都不曾感覺到。
她心里亂成一片,一會兒是當初在宮里,云司離站在她身邊,她用竹葉吹曲子給他聽的場景。
一會兒又是雨夜的破廟里,顏回用又低又啞的聲音說他“不想死”的模樣。
沉默了一會兒,師卿卿問:“我……還能悔親嗎?”
云間月掀開眼皮將她一瞧,緩緩笑道:“恐怕不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