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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第 100 章

    謝珣怎么著也沒想到,姜舒窈端了一盆子雞翅走,領(lǐng)了一大堆賞賜回來。</br>  他看著姜舒窈那副寵辱不驚的模樣,思索了一番:“你給皇上獻(xiàn)食譜了嗎?”</br>  姜舒窈正在翻箱倒柜找東西,聞言抬頭:“沒有啊,我只是給皇上做了頓飯,貴妃娘娘趁皇上心情好的時候,給我要了些賞賜。”</br>  謝珣本想著姜舒窈琢磨的那些食譜留在以后獻(xiàn)給太子,但轉(zhuǎn)念一想,離太子登機(jī)還早,且太子不需要獻(xiàn)食譜也會給她撐腰,不若現(xiàn)在趁熱打鐵將食譜獻(xiàn)給皇上。</br>  “你有想過獻(xiàn)食譜給皇上嗎?”謝珣問。</br>  姜舒窈沒覺得自己的食譜有多了不起,何況食譜這種東西不比煉鐵煉鋼,皇上哪會需要?</br>  謝珣看懂了她的想法,仔細(xì)解釋給她聽:“別的不說,就說拌飯醬。素的葷的都好佐飯,將士們行軍艱苦,若是得一瓶醬佐干糧吃,定會很歡喜的。再說了,你上次給我做的土司,封存得當(dāng)?shù)脑捘鼙WC三天過去依舊軟香,比干饃好咽多了。更別說方便面了,若是此物能遍布大江南北,無論是行軍、探親還是行商的人,從此以后,路上都能享受到熱騰騰的美食了。”</br>  謝珣道:“你放心,皇上拿到食譜后必定不會插手太多,一定會讓林家售賣這些吃食,到時候這三樣吃食得保證薄利,賺不了太多,但是用這些小利換來的可是皇上的撐腰。試想林家成了皇家的欽點(diǎn)商家,還有哪家敢與你們爭?”</br>  姜舒窈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可以嗎?就這些?”她放下手里的東西,“薄利這個無所謂,反正林家也不指望這個賺錢。”</br>  謝珣走到她面前,彎腰看她,笑著道:“你怎么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手藝有多珍貴呀?”他揉揉她的腦袋,“再說了,這也不是一筆買賣。以后若是還有像方便面這樣的吃食,都得先給皇上獻(xiàn)上去。”</br>  姜舒窈也不明白這些利益關(guān)系,謝珣說的在理,她便點(diǎn)頭答應(yīng)。</br>  見她應(yīng)下,謝珣又道:“方便面的食譜先不急,先把醬料和吐司的獻(xiàn)上去。”</br>  姜舒窈點(diǎn)頭:“那我現(xiàn)在去?”</br>  “不必,這事交給我就好。”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我和太子先商量一下。”</br>  等他走了,姜舒窈才反應(yīng)過來,和太子商量?太子什么時候成他們這邊的人了?</br>  太子和謝珣鬼頭鬼腦地商量著怎么“坑爹”的時候,周氏正在林間穿梭。</br>  一箭射穿一只野兔后,周氏放下弓箭,大步上前提起皮毛不染血色的野兔。</br>  她抬頭看看天色,才發(fā)現(xiàn)打獵打得太起勁兒,連飯也忘了吃了。</br>  上午出來的時候,姜舒窈見她只拿了箭和刀便叫住了她,給她帶了幾個小包袱,讓她別忘了吃飯。</br>  周氏一鉆進(jìn)林子里便忘了這茬,現(xiàn)在才想了起來,從馬身上取下包袱。</br>  包袱里面裹著一根長竹筒,竹筒頂部用木塞子緊緊塞住。</br>  想著姜舒窈早上的交代,周氏雖然好奇,也沒有把木塞子打開,而是尋了塊平整的泥土地,撿了些干柴,麻利地?zé)穑瑢⒅裢布茉诹松厦妗?lt;/br>  自從姜舒窈琢磨出了方便面以后,府上便購置了一大堆竹筒,以便她繼續(xù)琢磨便攜的吃食。周氏還從姜舒窈那兒學(xué)到了如何用竹筒做粽子,比起粽葉包的味道更加清香,若不是怕糯米積食,她能一口氣吃好幾個。</br>  所以她便認(rèn)為竹筒里裝的是糯米,但等到竹筒漸熱,一陣咸香的油氣漸漸冒了出來。</br>  她正待湊近聞,忽然聽到不遠(yuǎn)處的響動,連忙警覺。</br>  身處圍場外圈,兇獸是不會出現(xiàn)的,來的只會是人。</br>  她抓起長弓,盯著傳來聲響的地方。</br>  一個膚色黝黑的小伙子先露了臉,他正半虛著眼四處聞味兒,余光瞥到周氏,渾身一震,連忙抬手示意莫要放箭。</br>  周氏放下弓箭,對方從林里走出來,身后跟著幾個同樣膚色的郎君。</br>  “老板娘?”連六見到周氏一愣。</br>  周氏放下最后一層警覺,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br>  連六幾人聞著香味過來,見到是周氏在做吃的,反而不好意思上前了。</br>  他們你看我我看你,撓撓腦袋準(zhǔn)備離開,周氏卻叫住了他們:“我可以給你們分一些。”反正竹筒這么長,她一個人也吃不完。</br>  他們猶豫了一下,還是過來了,一個個看上去乖巧極了。</br>  “謝謝夫人。”能來皇家圍場的,自然不可能是個普通的商人。</br>  他們在周氏對面的大石頭上坐下,雖然擠得難受,但又嘴饞得厲害,舍不得離開。</br>  “這位夫人,您這是做的什么啊?”他們的官話不標(biāo)準(zhǔn),但周氏聽起來卻無比親切。</br>  周氏看到他們就想到曾經(jīng)漠北同她一起縱馬的伙伴們,臉上不自覺地掛上了笑:“我也不知道,這是我弟妹給我的。”</br>  這話沒法接,幾人便閉了嘴。</br>  看著木塞邊緣不斷冒起小水泡,周氏估摸著差不多了,便用木頭將竹筒撇出來,放在石頭上,取出隨手的匕首,一個用力劈了下去。</br>  竹筒裂成兩半,熱氣騰騰的白霧溢出,咸香的臘味瞬間沖了出來。</br>  眾人往竹筒里一看,里面塞滿了白皙的大米,里面夾雜著翠綠的青豆和肥瘦相間的香腸,紅紅綠綠配在一起,煞是惹眼。</br>  香腸受熱,肥肉的部分化作油水浸入米間,使得竹筒里面的大米油光發(fā)亮。香腸片切的薄,瘦肉深紅,肥肉透光,細(xì)膩如玉,臘香彌漫,讓人忍不住咽口水。</br>  臘味配白米飯實(shí)乃一絕,更何況用竹筒加熱過的,除了濃郁的咸香外,又多了一層幽幽綿柔的竹子清香。</br>  幾人都是皮糙肉厚的練家子,竹筒稍微涼了些便上手了。</br>  周氏分給了他們半個,自己拿半個,往旁邊一蹲,自顧自吃了起來。</br>  “那個……夫人,能給我們一雙筷子嗎?”連六滿臉通紅地開口,可惜他皮膚太黑,一點(diǎn)兒也看不出來。</br>  周氏對待北地來的后生多了幾分耐心,取出姜舒窈給她準(zhǔn)備的備用筷子,遞給他們。</br>  連六他們將筷子折成幾段,也不介意這種做法不吉利,一人分一對極短的竹筷,頭對頭吃了起來。</br>  香腸飯聞著香,吃起來更香。</br>  隨便夾一筷子入口,浸潤了肥油的米飯帶著淡淡的臘味,有肉香卻無肉腥,醇厚的米香味使得臘味也多了一分香醇,配上清新的竹香味,豐腴而不膩,清新可口的同時又不會寡淡。</br>  香腸入口的第一感受是咸,濃咸散去后立刻感受到了肥美的臘香,咸化作了鮮,鮮到其余味覺都被掩蓋了。瘦肉很有嚼勁,但一點(diǎn)兒也不柴,嚼起來十分有滋味兒。肥肉細(xì)嫩,不用嚼,輕輕一碰就化開了,讓瘦肉也染上了嫩滑的口感。米飯中夾雜的青豆豐富了口感,偶爾吃到幾顆,清新解膩,連最普通的豆子也變得無比清香。</br>  北地過冬也會腌肉,但腌制出來的肉從沒有這么香過。</br>  幾人悶不吭聲,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飛快刨完飯,連粘在竹筒璧上的米粒也不放過。</br>  明明肥油只有香腸上面那一點(diǎn)兒,但吃完以后,滿嘴都是鮮香的葷味,回味無窮。</br>  連六咂咂嘴,讓兄弟們再一次向周氏道謝。</br>  人家好心給他們吃飯,他們吃完了也不好意思多呆。再三道謝后,連六走前忍不住問:“老板娘,你這腌肉是怎么做的啊,真香,而且個個圓圓的,小小的,瞧著也好看。”</br>  周氏答道:“肥瘦相間的豬肉剁碎了加調(diào)料,灌入腸衣,再掛起來風(fēng)干。這些香腸時間掛的時間不夠久,臘味不足,濕氣也沒散盡,不是最好吃的時候。”</br>  “這樣已經(jīng)夠好吃了,我們北地也常腌肉呢,可臘味完全比不上,若是我們那邊冬日能有這些臘肉臘腸,那冬日也能多點(diǎn)兒滋味了……”</br>  他話沒說完就見周氏停了筷子,面色變得不太好。</br>  連六仔細(xì)回憶了一下,沒發(fā)現(xiàn)自己哪說錯話了,但也不敢多說什么,連忙道歉:“抱、抱歉。”</br>  周氏不知道他在道什么歉,但也沒了胃口,把竹筒放一邊,垂眸道:“是啊,北地的冬日,難熬得緊。”</br>  連六幾人啞然,不知如何接話,正撓頭想話時,連六看見了周氏放在一旁的匕首。</br>  “周?”連六瞪眼了眼睛,“您難道是漠北周將軍家的女兒?”</br>  周氏匕首上沾了油,準(zhǔn)備等會兒用草葉擦拭洗凈便沒有立刻放回去。此時被連六認(rèn)出來了,她也沒有否認(rèn),點(diǎn)頭答道:“是。”</br>  連六十分激動:“那您會使周家的反手劍嗎?我爺爺當(dāng)年和周老將軍比了一場,輸在了他的反手劍下,念叨了幾十年,我這一生最想見識的便是反手劍了。”說到這里,他忽然住嘴。</br>  眼前的女子梳著婦人髻,口音半點(diǎn)不帶鄉(xiāng)音,即使坐在石頭上,也依舊帶著京里人的拘束,這么一想,定是嫁入京城多年,北地的事兒怕是早就記不太清了。</br>  他這么想著,忽然聽周氏道:“自然會。”</br>  她抬頭,目光迥然,似乎一眼看透連六的心思,讓他有些心虛。</br>  “我以為我自己都快忘了,但前些日子撿了起來,發(fā)現(xiàn)一招一式都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她起身,扯來草葉擦拭匕首,“有些東西,注定這輩子都忘不掉。癡纏愛恨終會散盡,幼時學(xué)來的武藝卻能陪我一生。”</br>  她的語氣明明十分平淡,卻讓對面幾人莫名地為她難過。</br>  他們正待勸慰,周氏卻忽然轉(zhuǎn)身道:“出來吧,跟我一路了。現(xiàn)在想說什么,憋不住了?”</br>  他們抬眼看去,就見林間走出一人來。面容俊美,眉目如畫,身材頎長,明明身著暗色,卻有種溫潤如玉、霽月清風(fēng)的雅致感。</br>  他們把目光移到周氏身上,似乎明白了他的身份,向周氏打了招呼后,默默遁走了。</br>  周氏收拾好火堆,從包袱里掏出水囊灌了幾口,這一長串動作下來,謝瑯始終沒說話。</br>  她也不會主動問,將水囊塞號,準(zhǔn)備翻身上馬。</br>  謝瑯就是在這時開口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穩(wěn)柔:“你想回去?”</br>  周氏沒好氣地回:“自然,天要黑了,我難不成還在林間過夜?”</br>  “我是說漠北。”</br>  周氏上馬的動作一僵,半晌沒有出聲。</br>  謝瑯走過來,鞋底踩在木枝上,發(fā)出輕微的脆響:“是嗎?”</br>  周氏深吸一口氣,回頭道:“與你無關(guān)。”她利落翻身上馬,“我想或不想,有什么區(qū)別嗎?”</br>  謝瑯站在馬前,仰頭看她:“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br>  周氏不感興趣地別開眼。</br>  謝瑯面上閃過一絲苦澀,回答她先前的話:“有區(qū)別。”</br>  “七年前你嫁給我后丟掉了漠北的一切,有樣學(xué)樣的跟著京中婦人學(xué),變得一點(diǎn)兒也不像你。我從未問過你為何要改變,也從未仔細(xì)想過為何后來的你與當(dāng)年漠北初見時的你判若兩人。我以前想著,高門主母練刀習(xí)武不合常理,你進(jìn)京以后改了也正常。”他想著姜舒窈和謝珣,自嘲一笑,“但整日下廚合常理嗎?開市肆、開小吃街合常理嗎?”</br>  “若我當(dāng)年能問一問你,或是你能對我說一句你心中所想,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br>  周氏不答,謝瑯便站在馬前等。</br>  她久久不開口,謝瑯便明白了答案。他點(diǎn)點(diǎn)頭,重新提起剛才的話題:“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所以我今日來問你。你想回漠北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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