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上下五千年,催婚是永恒的。</br> 太子被皇后溫言勸說娶妃的時候,姜舒窈被林貴妃拉到了后面說悄悄話。</br> “娘娘?”姜舒窈不解道。</br> 林貴妃讓宮女們都退下,等周圍沒人后才問:“你還有什么拿手的絕活?”</br> 姜舒窈一頭霧水:“什么?”</br> “吃食呀。”林貴妃道,“就比如說同上次那道炒田螺一般美味的吃食。”</br> “這也不算是絕活吧。”</br> 林貴妃哪兒有功夫跟她摳字眼,道:“現在皇上來了,你露臉的機會也來了,懂嗎?我知道如今宮外各種風言風語,說你不懂規矩、滿身銅臭,更有人虎視眈眈準備分一碗羹,隨時等著林家吃食出岔子,只要你能讓皇上開口,這些顧慮都會消失,明白嗎?”</br> 姜舒窈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br> 林貴妃從袖口里掏出厚厚一本冊子,細細翻給她看:“這是我打聽到的對手,這是那些傳妖風嚼舌根的長舌婦,這是我算的賬,唔,后面的是我寫的幾年之中生意上的策劃。”她塞給姜舒窈,“我于吃食行當上了解不多,勉強能因打理過林家生意寫些淺薄見解,不多,只是隨便寫寫,你看看能不能幫上你一些。”</br> 姜舒窈錯愕地接過冊子,驚訝地看著林貴妃。</br> 聽人說林貴妃進宮以后,再也沒有打理過生意上的事,更是放出話來說無論遇到什么都絕不插手林家生意上的任何事。</br> 姜舒窈的眼神讓林貴妃有些不自在。</br> 她道:“我就是看你是個可塑之才,勉勉強強有些我的優點,說不定能在這一行做得風生水起,便想著隨隨便便幫你一把。況且我讓人打聽過了,你在這一行著實是有天賦的,當然,不是說賺銀子上,是指吃食上。”她把冊子塞進姜舒窈手里,“我這個做姨母的,怎么著都得盡些心意吧。”</br> 姜舒窈接過冊子,訥訥道:“謝謝姨母。”</br> 林貴妃戳戳她的額頭:“這個時候不叫我娘娘了?”</br> 姜舒窈笑了出來,正想繼續說些什么,被林貴妃往膳房的方向推了一把:“快去吧,露一手讓他們瞧瞧,若是得了皇上的看重,以后別說是京城了,去哪都有塊金招牌,橫著走。”</br> 姜舒窈半晌回過味兒來,一邊走一邊翻開林貴妃給的冊子,字跡不一,有些工整有些凌亂,還有突然擠進去的一段話,一看就是后面添進去的。</br> 哪是隨便寫寫,定是費了好一番心思。</br> 她把冊子塞進袖子里,隨太監來到膳房。</br> 皇上出行隨時打獵,自不會是頓頓吃野味,膳房里新鮮食材一應俱全。</br> 姜舒窈看了一圈,指著一盆子雞腿道:“我就用這個做頓飯吧。”</br> 太監是林貴妃的心腹,知道林貴妃的安排,本以為姜舒窈會用魚蟹山珍,沒成想她到頭來選了雞肉。</br> 而且這雞腿可不是她要去了雞翅后剩下的雞腿嘛,這可太隨便了。</br> 太監正要勸,姜舒窈已經端起了盆,嘀咕道:“雞翅雞腿都用了,剩下的部位可不能浪費了,到時候炸些雞米花雞排什么的吧。”</br> 太監心里咯噔一下,聽她這種打掃食材不浪費的口氣,選中雞腿莫不是因為拿了雞翅剩下這么多她不想浪費吧。</br> 姜舒窈凈手、綁袖口、取剪子,一串動作行云流水,麻利地剔骨放入碗中。林貴妃早已讓人去她那里拿來了她放調味料的匣子,姜舒窈腌制時也不用擔心配料不全。</br> 今日她準備做的是照燒雞腿飯,雖然沒有味醂,做出的照燒汁不算正宗,但咸中透甜的風味也差不了太多。</br> 雞腿放在一旁腌制一會兒,她開始動手蒸米飯。這個活兒膳房的人都會,連忙搶著干。</br> 雞腿腌制好以后,鍋中放油燒熱,將雞腿肉帶皮的一面放上去。</br> “滋滋”聲輕響,咸甜的味道立刻散了出來。隨著油泡的響動,雞腿肉漸漸變成兩面金黃的模樣,因為腌料里加了蜂蜜,所以有的地方還會透著看著就焦脆的紅棕色。</br> 雞腿肉厚度足,等到內里的雞肉完全熟透后,外皮已經變成焦黃亮澤的脆殼。最后倒入醬汁,小火收汁,醬汁慢慢浸透雞肉,最后變得極其濃稠,似在雞腿肉上僅僅包裹上了一層鮮亮咸鮮的厚膜一樣.</br> 將雞腿肉切條,內里的水分完全被外皮鎖住了,切開時不斷地往外冒雞汁。沒有西藍花和胡蘿卜,姜舒窈便隨便燙了兩根青菜擺上去,給照燒雞腿飯增加一抹亮色。</br> 她一連準備了四碗,讓人送過去。</br> 她忙這邊的功夫,太子還在和皇后胡說八道逃避婚事,皇后表示很無奈,皇上表示想踹他。</br> 三人僵持間,林貴妃走了進來,身后跟著端著盤的小太監們。</br> “看時辰該用晚膳了,窈窈下廚做了些簡單的吃食,皇上若是不嫌棄的話便賞臉嘗嘗味兒?”</br> 皇上自然不會嫌棄。太子更是,他寧愿在這兒跟皇后胡攪蠻纏糊弄著,不就是等著吃晚膳嗎。</br> 剛剛雞翅包飯開了胃,廢了一番口舌后,太子并皇上都餓了。</br> 照燒雞腿飯一段上來,他們眼前就是一亮。</br> 白皙松軟的米飯上躺著切成條的雞腿肉,色澤焦黃中透著紅棕,看上去油亮潤澤,面上撒的白芝麻襯得表面那層醬汁越發濃郁亮澤。內里雞肉白皙細嫩,與外層酥脆裹醬的脆皮截然不同。</br> 米飯剛出鍋,正冒著熱氣騰騰的白霧,帶著照燒雞腿甜咸鮮香的氣味一道撲面而來,香噴噴、熱乎乎的,聞著就讓人口舌生津。</br> 再看那掛在雞肉上的醬汁,濃稠滑膩,閃閃發光,漸漸浸透到米飯中,給白皙飽滿的米飯染上一層棕色。</br> 明明只是米飯上放了一些配菜,看上去如此簡單,但就比滿桌的清寡葷食肉羹看著誘人。</br> 皇上用膳自然比不得常人,得先讓太監驗毒。</br> 就這會兒功夫,太子就等不及了,垂涎欲滴地看著照燒雞腿飯,喉結滾動,發出“咕嘟”一聲輕響。</br> 皇后疑惑地皺眉,什么聲音?</br> 太監驗完一碗,開始驗下一碗。</br> 照燒汁的香氣愈發濃郁了,太子再次吞咽口水。</br> “咕嘟。”</br> 皇后四處轉頭,怎么還幻聽了。</br> 她正在懷疑自己時,隱約聽到了“咕咕咕”的腹鳴。</br> 正待抬頭,忽然聽皇上開口:“太子餓壞了吧?”</br> 太子:???不,我沒有,難道剛才不是爹你肚子響嗎?</br> 太子不能落了皇上的面子,又不想背這口饞到腹鳴的黑鍋以免影響他風度翩翩的形象。</br> 于是他對驗毒的小太監道:“春貴餓壞了吧?”</br> 好一個擊鼓傳鍋,被傳到的小太監一臉茫然。</br> 驗完毒后,太子迫不及待動筷。</br> 皇上嫌棄地看著他,身為太子居然這么沒有風度,太丟人了。一邊想著,一邊按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臂不讓自己和他同步動作。</br> 對于皇上來說,這種甜咸口味十分新奇,直接將菜蓋在飯上的做法更是特殊。</br> 但他很塊就明白了這種做法的妙處所在。</br> 咬一口雞腿肉,濃郁的醬汁味立刻席卷唇頰,雖然咸但卻不會讓人覺得齁,反而是一種極致的香,甜、鮮、醬香交融在一起,瞬間喚醒了味蕾。</br> 雞皮酥脆,浸潤了醬汁,既保留了酥感,又有吸飽了醬后的柔韌感。咬開雞皮,熱氣騰騰的雞汁迸濺開來,豐沛的肉汁立馬掩蓋了醬汁的味道,鮮腴沁骨。</br> 這個時候咬一口柔軟蓬松的米飯入口,與雞肉一同咀嚼,頓時充滿了滿足感。</br> 或是用筷子挑一大塊裹著雞肉條的米飯一同入口,嘴得張得很大,熱乎乎的白米甘甜彈牙,雞腿肉也不咸了,滿是鮮甜,細細嚼、慢慢品,有種幸福的滋味。</br> 父子二人如出一轍,大口大口吃著米飯。</br> 雞腿肉的雞汁和醬汁浸入了米飯,吃完雞肉后,用筷子粗糙地拌兩下,讓剩下的米飯都裹滿醬汁,米飯粘了汁水,微微濕潤又不會太過,入口依舊飽滿彈牙,但味道卻是一絕。照燒汁的咸被蓋過,又多了雞汁的鮮,就這種拌過湯汁的米飯,再來一碗他們也是吃得下的。</br> 太子刨掉碗里最后一顆米飯,咂咂嘴,舒服地嘆了一聲。</br> 皇上忍痛留了點,假裝矜持。他看著一旁的林貴妃,才猛然想起這頓晚膳出自姜舒窈之手,連忙贊了幾句。</br> 他闊氣地道:“這頓飯食看似簡單卻十足美味,一定費了好一番功夫,當賞!”</br> 林貴妃就等這句話呢,連忙替姜舒窈要了賞賜。</br> 皇上心情好,哪兒有不應。</br> “她琢磨出了這么一道難得的食譜后,特意過來為貴妃你做了吃,實在是孝心可嘉。”</br> 太子吃飽喝足,摸著肚皮在旁邊憨坐著,聞言立刻發出作為姜舒窈東宮后援團的質疑和不屑:“父皇,您這可低估了表妹,她能想到的食譜遠遠不止這么一道。”</br> 他想著偷溜去小吃街的幸福時光,嘆道:“就說小吃街……哦,父皇您不太清楚,總之嘛,就是一條街全是吃食,哇,那里面的吃食,足足吃個七天也吃不過癮。”</br> 皇上感覺自己久居宮中錯過了什么,他轉頭看著滿臉炫耀神色的太子:“你去吃過?”</br> “當然。”太子道,愈發得意,“不僅僅如此,伯淵吃她媳婦兒做的飯食時,我們也能分到一點嘗嘗味兒,那可真是娶妻如此,夫復何求啊。”</br> 皇上還未接話,太子撐著肚子,悠悠站起來,嘴上還不停地炫耀著:“還有早食市肆,上次藺文饒大早上排隊搶了十幾份,帶到東宮來和大家一起吃,什么豆花煎豆皮肥腸米線煎餅果子腸粉小面,嘖。”</br> 他一下午吃了三個雞翅包飯和一碗照燒雞腿飯,撐得必須扶著腰,摸著肚皮,宛若孕婦一般。</br> 皇上本就沒吃飽,聽他這么一說,胃又開始抽抽了。</br> 他看著滿臉得意的太子,覺得他不知道在得意個什么勁兒的模樣十分欠揍,假笑道:“難怪朕見你近日圓潤了不少,年紀輕輕就發福了。”</br> 太子:呵。</br> 他摸摸肚皮,撐著腰,悠悠告退走了。</br> 皇后看得眉眼直跳,太子那個神色她竟詭異地覺著眼熟,怎么這么像因母憑子貴而張揚跋扈的妃子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