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踏進來,所有貴女們都忍羞向他投去目光。</br> 明月清風,俊逸英朗，若是能嫁給他做太子妃的話,應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br> 今兒眾貴女一起來拜見皇后,就是瞅準這個點兒太子會來見皇后,只不過太子殿下似乎來得早了一些。</br> 太子與皇帝商議完政事后，本想著回自己那兒先換身衣服再過來,沒想到路過皇后這兒就聞到了香氣，于是他一個拐彎兒，面帶笑容地到了皇后這兒。</br> 他向皇后和林貴妃行禮，行完禮后就迫不及待地往桌案這邊走了過來。</br> 皇后眉眼溫柔,嗔怪了他一句：“你表妹也在呢,怎么不打聲招呼？”</br> 坐在一旁的皇后侄女呼吸一滯，嬌羞地低下頭，引得旁邊貴女們心中嫉妒。</br> 太子恍然,面露愧疚。</br> “表妹。”他熱情地打招呼。</br> “表哥……”皇后侄女微微抬眸，杏眼含波,笑容盈盈,然后就僵住了。</br> “表妹,好久不見。”太子對姜舒窈道。</br> 貴女們愣了,皇后愣了,林貴妃愣了,全場唯二沒愣的只有姜舒窈和太子了。</br> 太子蹭著謝珣家信要醬的時候,就喊姜舒窈表妹了,姜舒窈沒有太驚訝，她正待答話，皇后出聲道：“表妹？”</br> 太子看著桌上泛著蜜汁油光的雞翅包飯，眼前一亮，腳步中帶著小嬌俏，輕盈地坐到了皇后旁邊，答道：“正是，母后與貴妃娘娘情同姐妹——”</br> 話沒說完，終于看到了坐在旁邊的貴女們，嚇了一跳。</br> 嚯，這么多人啊。</br> 他內心陡然生出一絲絲緊張感。</br> 見太子目光投來，貴女們紛紛收回疑惑的、嫉恨的、傾慕的目光，嬌羞垂頭。</br> 感覺太子的目光久久沒有挪開，她們連呼吸都放得很輕了，生怕有什么不雅的舉動。</br> 太子殿下的目光久久停留，莫非是看上在座的誰了？</br> 她們緊張地攥起手帕。</br> 太子數完人頭，心情有些沉重，這么多人啊。他看看雞翅包飯，內心有點迷茫。應當不是給她們吃的，所以他痛快地吃應當沒事吧？</br> 皇后見他的目光收回后就黏在雞翅包飯上了，溫言出聲提醒：“怎么不打招呼了，莫不是幾年未見，認不出表妹了？”</br> 太子從茫然中回神，將目光再次投到貴女們中央，總算找到了自個兒正兒八經的表妹了。</br> 他笑著打了聲招呼，看著多年未見的表妹，眼睛微微虛了虛。</br> 太子表妹心下一顫，抵抗不住太子微虛桃花眼的魅惑，臉上羞紅一片。</br> 太子把目光移開，心下越發冷靜。</br> 沒記錯的話，幾年前這位表妹入宮時還是個小姑娘吧，好家伙，當時可一口氣喝了三碗肉羹。</br> 危也，危也。</br> 皇后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向林貴妃投去疑惑的目光。</br> 林貴妃吃完一個雞翅包飯有點撐，正在看好戲，擦擦嘴，見皇后投來目光，笑著對她搖搖頭。</br> 皇后便以為自己想多了，道：“這日子過得可真快，一眨眼，你都到封妃的年紀了。”</br> 太子還是很會裝的，即使內心惦記雞翅包飯，表面還是一本正經的謙謙君子，無奈地嘆氣：“……母后。”</br> 皇后便歇了把話題往選妃的心思。</br> 太子心想他總不能直接說“我要吃”吧，還是得把話題引一引，帶一帶。</br> 于是他對姜舒窈道：“表妹今日怎么過來了，伯淵呢？”</br> 姜舒窈道：“貴妃娘娘讓我來的，我正巧做了吃食，便在這兒借皇后娘娘膳房一用。”</br> 太子挑眉，來了，就是這個時候，立刻引到吃上面！</br>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聽到姜舒窈道：“夫君并未過來，估計歇著呢，上午大家一同出去游玩吃喝，他有傷在身，應當有些累。”</br> 太子探向茶杯的手微微一頓。</br> “……上午一同吃喝？”他艱難地開口，“可是同東宮同僚們一起的？”</br> 姜舒窈點頭：“正是。”</br> 太子握住茶杯的手在顫抖：“吃了什么？”</br> 姜舒窈笑道：“沒什么，就是我自己做的烤腸，還有烤魚。”</br> 太子的手驟然收緊，緊緊握著茶杯，痛心疾首地垂眸。</br> 好哇，好哇。</br> 這群人昨日還在和他看星星看月亮，吟詩作對，飲酒暢談，從詩詞歌賦聊到政事抱負，今日就撇下他一起去蹭吃的了！</br> 呵，兄弟情誼，原不過如此。</br> 他惡狠狠地盯著雞翅包飯，今天這一盤，我一定要搞到手！哼哼。</br> 皇后見他盯著雞翅包飯，便順著道：“你來的正正好，窈窈做了雞翅包飯，味道甚好，你嘗嘗。”</br> 太子內里的小人瘋狂搓手，就等這句話呢。</br>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一口咬下雞翅包飯。</br> 脆而甜咸的雞皮，嫩滑多汁的雞肉，飽滿彈牙的糯米，豐富的鮮味混著米香在口中炸開。帶著熱氣的雞肉汁水豐沛，混合著表面的蜜汁，甜中帶著鮮，鮮中透著微微的辣，不用剔骨不用夾菜，一口下去全是肉和米，不僅美味，而且滿足。</br> 太子暢快地嚼著雞翅包飯，似乎一瞬間里那些愛恨情仇、恩怨糾葛，全部散了——才怪。</br> 他吞下雞翅包飯。雞翅尚且如此美味，那魚和烤腸該是什么味道，他居然錯過了。</br> 太子來了，氣氛總是有些尷尬的。</br> 他本來也想坐一屁股就走，但是現在盯著滿盤的雞翅包飯，金臀就跟黏在了座椅上一樣，一動不動。</br> 總不能端著一盤雞翅包飯走吧。他暗自琢磨這事是否可行。</br> 眼看他吃下一大根雞翅包飯，皇后覺得可以切入正題了，太子的筷子又伸向了下一根。</br> “咳。”皇后輕輕咳了一聲，示意太子注意一點。</br> 太子不解地抬頭，猛然想到有貴女在旁邊坐在，下筷子的速度猛然加快，往自己盤里挑了兩塊雞翅包飯，幾乎在空中劃出了殘影。</br> 皇后：……</br> 她強作微笑道：“好了，既然窈窈做了美食，也不能本宮和貴妃太子獨享，不如分一分，大家都嘗個味兒吧。”</br> 皇后招手，太監躬身上前，端走雞翅包飯的盤子。小太監托盤，他取刀將剩下的兩塊雞翅包飯切開。</br> 只是用刀切都能感覺到雞翅包飯表面的酥脆，焦黃油光的表皮被切開，里面的雞汁源源不斷往外涌，雞肉極嫩，刀尖一碰就化開了，露出晶瑩剔透的糯米和清新乍眼的青豆。</br> 離得近的貴女們輕輕咽了咽口水。m.</br> 太監繼續切著，糯米吸飽了雞汁，緊緊黏在一起，泛著瑩潤的光澤。雞汁滴落在盤中，鮮香與油香融合在一起，無比誘人。</br> 宮女取來筷子，分予眾貴女。</br> 她們余光瞥著太子，見他并未看過來，有些失望，懶懶地挑起雞翅包飯入口。</br> 一放入口中，眼睛就瞪大了。</br> 怎么可以這么鮮，鮮嫩的雞汁似乎滲透了每一顆糯米，每嚼一次都能感覺雞汁的涌動，即使是吃慣了美味佳肴的她們也不得不承認姜舒窈這道菜做得確確實實是上乘。</br> 明明只是糯米和雞，不是蟹肉鹿肉等上乘食材，但這味道半點不比上乘食材做出來的吃食差。</br> 她們放下筷子，矜持地擦著嘴角。</br> 嘴里的香氣還未散盡，明明一點兒也不餓，吃了一口反而開了胃口。</br> 她們壓下眼里的驚艷，盡力使自己的表情顯得平淡。</br> 皇后很喜歡這種與人分享美食的“和睦”氛圍，笑道：“味道如何？”</br> 林貴妃一見貴女們的神情就知道她們會怎樣回答了，她笑而不語，挑眉等著。</br> 果然，皇后侄女先開口：“謝夫人果然是心靈手巧，這吃食極為美味，只是我不太吃得慣呢。”</br> “是呢，我口味一向清淡。”</br> “吃食味道極妙，只不過我食素慣了，葷肉什么的，吃了還是有些不適應。”</br> 她們咬牙說著口是心非的話語，腹中餓得難受。</br> 林貴妃輕嗤一聲，笑而不語。</br> 一群小丫頭片子們，也就這點兒本事了。她瞟一眼臉色漸沉的太子，禍從口出，知不知道呀？</br> 太子還沒說什么時，忽然聽得外面太監喊道：“皇上駕到——”</br> 溫婉賢良的皇后、妖媚嬌貴的林貴妃、因聽了貴女挑剔的話而冷臉不悅的太子聽到這一聲，整齊劃一地下意識地往盤中看去。</br> 雞翅包飯，只余最后一個了。</br> 皇上人未至聲先到：“皇后，你這里可是做了什么美食，朕隔著老遠就聞見了。”</br> 剛才意在貶低姜舒窈手藝的貴女們臉皮一僵。</br> 皇帝一進來，看見這么大一堆人，愣了愣，再看太子也在，瞬間明白是怎么回事。</br> 貴女們紛紛行禮，皇帝來了，她們行禮后便恭敬告退。姜舒窈要走，被皇后按住了。</br> 皇上道了聲“免禮”，往皇后那邊走去。</br> 他來了，剩下的雞翅包飯只能是他的了。</br> 皇后介紹了一番，請皇上品嘗。皇帝也不推辭，夾起了雞翅包飯，細細品味道：“肥而不膩，香嫩鮮滑，實乃上乘。”</br> 貴女們退到一半，聽到這評語，臉上頓時燒得慌。</br> 吃慣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圣上尚且贊不絕口，她們算什么，容得她們在這兒挑挑揀揀。</br> 偏偏皇上的聲音不停，她們聽到了一向高高在上，她們不敢直視天顏的圣上語氣和藹地跟姜舒窈談話：“你這手藝是哪學來的？自己琢磨的？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br> 臉更疼了，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她們加快腳步，落荒而逃。</br> 她們走了以后，皇上將雞翅包飯吃完，不走了。</br> 林貴妃看懂了他的意思，起身牽走姜舒窈：“我與窈窈許久不見，去后面說會兒悄悄話。”</br> 姜舒窈走后，皇上因想賴著蹭飯而羞愧的心總算好受了些。至少姜舒窈在這兒，他總不好久坐的。但若是姜舒窈走了，他留著也沒意思了，幸虧林貴妃與她有話說，把她牽到后面去了。</br> 現在只剩下帝后和太子三人，話題也不是那么難找。</br> 皇上問道：“剛才那些閨秀們可是太子妃人選？”</br> 皇后道：“正是。”她轉頭問太子，“你可有看上的？”</br> 太子嘆氣：“母后，我連她們誰是誰都分不清，何談看上？”</br> 皇后便挑著給他介紹道：“中書令家的大小姐，年方十五，才情美貌樣樣拔尖，你看如何？”</br> 太子：“她嫌雞翅包飯不夠美味，不行。”</br> 皇后：……這個時候你就能分得清誰是誰了？</br> 她忍著耐心道：“那李尚書家的三小姐呢？溫婉賢淑，秀外慧中——”</br> 話沒說完，太子再次打斷：“更不行了，她說她不喜食葷肉。”</br> 皇后一噎，道：“那周尚書家的五小姐總行了吧，她什么話都沒說過。”</br> 太子嫌棄道：“她也不行，她一口氣吃了三塊兒呢，別人都只吃了一塊兒。”</br> 皇后：……</br> 她笑容掛不住了：“那只吃了一塊兒也沒有說話的閨秀呢？”</br> 太子瘋狂擺手：“不行不行，這不是不懂品味美食嘛，多無趣。”</br> 皇后深吸一口氣，她進宮這么多年從未發過脾氣，對待這個樣樣優秀的皇兒更是無比滿意，但此時此刻她忽然有種沖動，很想厲聲說話是怎么回事。</br> 她壓著嗓音道：“那你——”</br> 剛剛起了個頭，就被“嗝嗝嗝”聲打斷。</br> 太子捂住心口突然開始抽抽，連忙端茶猛灌入喉。</br> 剛才他爹來得突然，他狂塞下兩塊雞翅包飯，沒來得及細嚼，有些噎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