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娘啊,我的親娘啊,你可不能撇下我們啊。你走了,留下小妮怎么辦啊?你早說啊,我替您老照顧她。我可憐的妹子啊,你可咋辦啊?”左濤表面在哭,心里卻在發笑,此刻,他的靈魂仿佛出竅,正在上空欣賞他的精彩表演。然而他的哭訴卻是真實,因為真實的眼淚已經嘩啦啦地流了滿臉。
三哥和三嫂跟著左醫生來了。他們正在地里收菜,遇上左醫生說起此事,就跟著來看看情況。他們看到左濤哭天嚎地的樣子,都有些感動。
三嫂走近了問:“你嬸娘走了嗎?”左濤沒回答,三嫂看善玉的樣子就肯定了這一點。
“嬸娘啊,你的命怎么這樣苦啊。早知道,你我就認你做干娘,做親娘,讓我來孝敬您老呀。你也不至于這樣啊。”左濤甩動著腦袋,哭得更賣力了,其中還含沙射影指責馬小妮沒照顧好老人。
三嫂沒看見馬小妮,疑惑地問:“小妮呢?”
“找人去了吧?”三哥自我猜度。
左醫生確認善玉已經咽氣,拔掉了輸液管。他看見善玉還微微睜著眼睛,輕輕撫下她的眼皮,放平了她的身體。
里屋的門吱嘎一聲開了,馬小妮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滿臉紅腫的樣子。
三嫂走過來,對她說:“妮子,你可得挺住啊!”
馬小妮已經不想再哭了,這不是她該哭的時候。不久前才料理完父親的喪事,那時她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么辦,一切事情都是母親辦理。現在母親也走了,她當然得挑起大梁。
左醫生站在那里,還等著馬小妮的反應。
“三嫂,三哥,左醫生,謝謝你們來幫忙。”
三哥說:“小妮,你趕緊呀,把老衣找出來,給你媽媽穿上。”
左醫生扯起還在抽泣的左濤,說:“你先起來,你有手機,幫忙打電話吧。”
左濤站起來,大家都看得見他滿臉的淚痕。
三嫂看見了小妮脖子上貼著創可貼,問:“你這是咋了?”
小妮撇動了嘴角,沒說話。左濤站在對面,盯著他,眼露兇光。
小妮說:“沒事,剛才翻柜子的時候,被墻上的釘子掛了。”
“消毒沒有,讓左醫生給你處理一下,墻上的釘子有鐵銹,小心感染。”
馬小妮說:“不用了,就擦破一點皮。”
左醫生說:“我這里有消毒液,還是處理一下的好。”
“不用不用,我媽還沒穿老衣呢。”
“你把老衣拿出來,我幫你。但醫生都說要處理一下,你就聽你左叔叔的。”
馬小妮轉身拿出了老衣,遞給三嫂,說:“媽年前就準備好了。”
左醫生走過來,把她帶到堂屋,那里光線明亮。他撕開創可貼,一眼就看出那不是釘子刮傷的,而是被尖利的東西刺傷的。
“小妮……”左醫生欲言又止,既然小妮不想說實情,也許他不該追問,何況還牽扯到他的侄子左濤。
“左叔叔,謝謝你。”馬小妮也不想左醫生問這傷是怎么來的,就轉移話題,感謝他的幫助,同時,也是向左醫生表明,善玉的死,完全不關左醫生的事。
左醫生處理完馬小妮的傷口,又開了幾道藥,還說:“每天要換藥,這傷口還是有些深的,不過我看過了,里邊沒有鐵銹。最好到我那里打一針破傷風針。這藥我沒有帶出來。”
馬小妮說:“一點小傷,沒什么,不用了吧?”
左醫生盯了她一眼,馬小妮垂下了眼皮。
“請了道士了嗎?”左醫生又問。
“還沒有。藥費多少錢?”
左醫生擺擺手說:“談錢就是看不起左叔叔。”
他掏出手機,問:“就請張道士行嗎?我跟他說說,他一定不會收高價的。”
他撥打著電話,又說:“我先回去一趟,很快就來。”
馬小妮送他出門,看他往山下走,邊走邊打手機,嘰嘰咕咕說了很多,她已經聽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