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和馬小妮一起給善玉穿好老衣，左濤和三哥已經卸下門板放到堂屋。馬小妮不曾想到，自己錯過了和母親的訣別。母親最后的時刻，她究竟和左濤說了些什么？她不知道。但她肯定，左濤一定是做了些不同尋常的事，才讓母親那般難看的。不過，現在她已經沒有那么多精力來考慮這個問題。逃出左濤的魔掌已經是萬幸，但對這樣的人，她現在卻不能硬生生地把左濤趕走。

村長夫人很快就來了，籌劃置辦伙食。小妮的舅舅也得到電話通知往這里趕來。可是，馬小妮還是沒看到陳一的身影，他有些失望。她的痛苦只有深深地埋在心底，臉上卻是出奇地平靜。這一點讓三哥三嫂覺得她不孝順，還不如左濤這個孩子呢。

馬小妮已經不想再哭了。今后的路還很長，可她還不知道該往哪里走。她曾經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卻一直沒有答案。她唯一想要征詢意見的，只有陳一。

左濤一旦不哭了，就無法控制自己輕快的心情，他還不由自主地搖頭晃腦，無法停止自己的動作，就像人不能控制打嗝的節(jié)奏那樣。

道士來了，布置購買香火紙錢，左濤主動承擔了這個任務，馬小妮也沒阻攔。她不想在陳一回來的時候，再看到左濤在場。

張道士正布置著靈堂。村長夫人和三嫂領銜廚房。這不是馬小妮一家人的喪事，而是鄰里們的共同事務。

陳一在后邊的公路上下了車，看見馬小妮家的動靜，就知道他不想面對的結果已經來了。

長明燈剛剛點亮，燒過了第一通紙錢，煙霧繚繞中陳一站在小妮家的曬壩邊，稍停了片刻。他后悔自己這幾天貿然離開，也許有他在，事情不會這么急轉直下，至少，他留下來會和馬小妮一起分擔痛苦。想到馬小妮接連失去親人所承受的打擊，想到自己曾經背叛諾言給小妮造成的傷害，他的眼眶紅了。

不知道是煙霧迷了眼，還是淚水盈滿了眼眶，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以至于腳步有些踉蹌。

“陳老師來了！你可夠快的。”村長夫人走出來看到了他。

馬小妮奔出大門，看見陳一后卻站在了原地，眼淚已經不爭氣地在眼眶里打轉。

“哥——”她嘶啞的嗓音里飽含著復雜的感情。

陳一見馬小妮并沒有走向他，也站在原地，再次抬眼看見心愛的姑娘眼淚汪汪，他終于忍不住急切地上前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

“你脖子上怎么了？”他關切地問。

“不小心被釘子掛了。”此刻，她不能說實情，也不想說實情，只想把那荒誕的場景看作是一場噩夢。夢已經醒了，誰還會再去回憶？

陳一輕輕放開她的手，一起向靈堂走去。

“媽，我回來晚了！”陳一丟掉手里的口袋，撲通一聲跪在了善玉的靈前，嗚嗚地哭起來。

張道士和他的徒弟愣住了。廚房里的三嫂也十分奇怪。她心里尋思，這唐善玉也不枉一死，先后多出兩個兒子！一個左濤想做她干兒子，這個陳一更是直接當了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