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珈藍推門進來,眼神冷淡,她放下一碗飯菜,一句話也不說,就出去了。
我看著那碗米飯,卻不敢動。
過了許久,房門又打開了,蕭陌推著輪椅來到床前,見我仍舊坐在床上,飯菜也沒動,他低頭笑了聲,“怎么,你不餓?還是怕我下毒?”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
“第二天了。委屈你住在這,因為我不能長時間接受陽光照射,所以房間都是遮得嚴嚴實實。”
“你的房間?!”
蕭陌覺得有些好笑,“放心,我睡在隔壁房,還不至于占你這個小丫頭的便宜。飯菜都快涼了,你確定不吃嗎?要是真想要你命,昨天我就可以動手了,何必多此一舉。”
我肚子確實是餓了,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便端起碗吃起來。蕭陌手撐著下巴,一直看著我吃。我簡單吃了幾口,便沒了胃口,放下碗筷。
“吃飽了?”
我搖頭道:“你一直看著我,我實在是吃不下。”
蕭陌“噗嗤”笑了一聲,眼角眉梢都彎了起來,如果不是昨天他還想殺了我,倒是覺得這人也是十分好看的。
“陪我出去走走吧。”他突然說道。
我坐著不動,“你什么時候才可放了我。”
蕭陌臉上浮現(xiàn)一種怪異的神色,“放了你?你怎么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既然你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我怎能讓你輕易離開呢?你便在這陪我?guī)滋彀伞!?br/>
“我還是那句話,我什么也不知道。”
“呵,你不知道,不想說都可以,我不勉強你,但是我也不會讓你走的,我這些年,一個人太寂寞了,留你在身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你不是還有珈藍嗎,怎么會是一個人?”我確信珈藍和這個男人肯定不是師傅和徒弟的關系那么簡單。
蕭陌聽我提到珈藍,眼睛向上一挑,語氣有些輕佻,“你說她?她跟我的關系你很在意嗎?她不過是我的武器而已,是我最忠實的部下。”
“部下?你不是她的大師傅么?”
“原來她是這么跟你說的,算是吧,我是第一個教她武功的人。”蕭陌看了我一眼,突然有些不耐煩,語氣也兇了起來,“過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個男人脾氣太過古怪,喜怒無常,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又像昨天那樣突然發(fā)怒,我深知現(xiàn)在千萬不能惹怒他,只好下了床,走到他身邊。
“推我到外面去。”蕭陌毫不客氣地指揮道。
我依言照做。他好像真的很怕陽光直射,每當有陽光灑在他臉上,他就催我推快點,直到把他推到陽光完全照不到的樹蔭下。
“你為什么不說話。”他瞧著我,臉上緩和了些。
“我本來就不愛說話。”
他輕笑一聲,“倒是不像紅桑,她話比你多得多。”
再一次聽到他說起我娘,我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你跟我娘,是怎么認識的?為什么你說我娘騙你?”
蕭陌斂了笑,不知是我不小心觸犯了他,還是在回憶,良久他才說:“你想知道?”
我點了點頭。
“看來你娘什么也沒告訴過你啊,關于她的過往。我跟紅桑,11歲就認識了我們是族里最好的秘士,一直侍奉在族長左右,我知曉涂血陣,她精通渡魂術。那時前任族長剛剛過世,很多人便對族長之位虎視眈眈,為了穩(wěn)定族中情勢,急需一位新族長即位,紅桑覺得我最適合不過,眾人也力推我為新任族長,但也不乏一些反對我甚至覬覦族長之位的人存在。我為了消除隱患,動用了族中最高秘術,至此之后,族里那些不聽話的人,全都一夕之間變?yōu)榱巳伺迹瑔适Я俗晕遥挝覕[布,叫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西。后來啊,我就讓那些人自己打起來,沒想到,他們真的自相殘殺了,哈哈,我還記得,其中有兩個人,還是父子,結(jié)果那個兒子,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那樣操控人的滋味,真是令人愉悅”蕭陌說著,似乎沉醉其中,而后,他笑意深深地看向我,說:“你猜猜這個最高的秘術是什么。”
我心中陡然冒起了一股寒意,冷著聲,“傀儡之術,你是羅剎族族長。”
蕭陌露出贊許的目光,默認道:“沒想到你娘,曾經(jīng)也是羅剎的人吧。可是你娘,紅桑,卻對我這么做很是不贊成,是她一力舉薦我當上這個族長,即使她對我有諸多不滿,我也還是把她留在了身邊,并教她涂血陣的用法,作為交換,她也告知了我如何使用渡魂術。那時候,因為我的傀儡之術還尚未完全練成,就大肆使用,消耗了極大的精力,身體已然快不行了,我向她承諾,等我渡魂成功,便會娶她過門。”
我震驚得無以復加,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你,你也渡了魂。”
蕭陌淡淡掃過我一眼,繼續(xù)道:“我那時是如此地信任你娘,甚至還幻想著以后的生活,我很快找到了一具新身體,可是紅桑,卻在我最不堪一擊的時候,集結(jié)了十幾個術士發(fā)動了變亂。”蕭陌的眼神突然變得陰狠起來,慢慢道:“不過天不由人,就在我渡魂那日,我的傀儡之術也已經(jīng)練到了極致,你娘完全料想不到,是她親手害死了那些人后來,你娘逃走了,我找了好多年也沒找到她。就在三年前,我終于查到了霄銘山莊似乎曾出現(xiàn)過一個渡了魂的女子,但當我派人趕到那里時,紅桑卻已經(jīng)葬身火海中了,可沒想到,你卻活了下來。”
“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渡魂術的方法,為何還要問我?”
蕭陌冷哼一聲,“渡魂術,你可知道,我這副身體,為何會淪落成這般殘敗模樣?”蕭陌突然逼近我,眼神兇煞,“我每一次的渡魂,身體都會極快地衰老,剛開始是五年,然后四年,三年,后來都撐不過半年,每次都消耗極大心神,每一次都比之前更痛楚百倍,我甚至忘記了我究竟渡了幾次魂。我不能接受陽光照射,只能長時間地待在黑暗里,一旦在陽光下待久了,皮膚便會龜裂,流出膿血你看到我的腿了么?它們就是這樣潰爛的。大概因為身體攢下了太多渡魂之人的怨念,每當情緒暴走,我心口便會絞痛不已,你可知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可嘗過嗎?”
我震驚地看著他,難怪昨日他會那樣,我不敢置信地連連搖頭,“不可能會這樣的,渡魂術不該是這樣我娘不會”我娘即使平日對我諸多嚴厲,但她再三告誡我渡魂術是害人性命的東西,除非萬不得已,不能動用,她萬萬不會做出這種陰險的事情來。
“你以為你娘渡魂成了另一個人,就可以抹去以前的事了嗎,羅剎族都是陰險狡詐的人,你娘也不例外。你娘害我如此,為什么你渡了魂卻安然無恙,不僅容貌未變,還活的好好的!為什么?!”蕭陌突然間暴躁起來,眼里滿是殺氣,朝我移動過來。
我嚇得連連后退,他卻仍舊步步緊逼。我被腳后的石頭一絆,摔在地上,我朝后挪了挪,索性坐在了陽光底下。
蕭陌果然停了下來。
我鎮(zhèn)定道:“你先消消氣,我可不敢保證你不會又像昨天那樣,這里可沒有藥。”
蕭陌沉著臉看我,突然,他臉色又瞬間好了起來,瞇著眼,“你可是在擔心我,怕我發(fā)病?”
我微微嘆了口氣,“你這人,還真是自負。你要是真想殺我,我為什么還要去救你,嫌自己的命太長嗎?”說著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轉(zhuǎn)身離開。
“你去哪?!”蕭陌在身后喊道。
“回去。”
“給我回來!”
我轉(zhuǎn)頭道:“等天黑你自己回去吧,我怕離你太近,你突然一不高興就想殺我怎么辦?”說完我繼續(xù)走。
蕭陌冷了聲音,“你再不回來休怪我不客氣了!”
只聽他一說完,一陣勁風,蕭陌突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十米遠的地方,我大驚失色,立馬朝另一邊走去,但走了兩步,前方又出現(xiàn)了他的身影。之后不管我如何跑,往哪一個方向,都會看到他,我心中叫苦不迭,此人究竟有多高深的功力,才能瞬間移動。我頹然放棄,只好站在原地。
蕭陌揚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柔聲道:“還不過來,就算你跑斷了腿都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我心知斗不過他,只好乖乖推著他回去。珈藍站在茅屋前,看到我們兩個一起回來,鳳眼微微瞇起來,似乎有些不悅,她大步走到蕭陌面前,說道:“蕭陌,你該回房了。”
蕭陌冷著臉,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這是你對族長該有的語氣嗎?而且,我不記得我有允許過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珈藍臉上略過不甘的神色,咬著牙道:“是珈藍冒犯了。族長,您該回房了。”
蕭陌淡淡掃過我一眼,對珈藍吩咐道:“看好她,要是她亂跑迷了路,唯你是問。”
整整一個白天,珈藍也只是待在外面,不曾進來跟我說過一句話,我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什么,現(xiàn)在的狀況,顯而易見我和她是對立的。而且,她對蕭陌似乎有一種不一樣的情感,萬萬不會為了我,而違抗蕭陌。
一直到了下半夜,我只是閉著眼睛,仍舊沒有入睡的意思,期間,蕭陌進來看了我一次,確認我睡著了,才出了房門。我見門外再也沒有了聲響,便偷偷穿了鞋,跑出了屋子,朝林子外奔去。不知跑了多久,卻總是跑不到剛進來的那條路,也沒有寫著“天幽谷”三個字的石頭,眼見天空漸漸升起了魚肚白,我精疲力竭地靠在竹子上,只希望青冥快點找到我。
我迷迷糊糊地睡著過去,沒有聽見草叢里傳來輪子壓過的聲音,那聲音在我跟前停下,不一會,有兩只手突然慢慢伸過來,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瞬間被驚醒,一睜眼,就看到蕭陌那張森冷可怖的臉。
他極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一字一頓:“我說了,不要亂跑,你為什么還是不聽我的話?”
“我不想跟你玩這種無聊的游戲了,你要殺了我便殺。”
“哼,我偏不殺你,我就要你永遠待在我身邊。”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有些氣惱。
他冷笑一聲,“我就是不可理喻,告訴你,你休想離開我!”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想知道的,我一句話都不會告訴你的!”我恨恨地說道。
蕭陌突然扳過我的肩,深色的眼睛緊緊盯著我,“原來你知道,紅桑跟你說了什么?快告訴我!”
又是那雙奇特的眼睛,我不由自主地別過了臉,蕭陌強行把我的頭扳過去對準他,惡狠狠道:“看著我!”
我痛苦地閉上眼。然而他卻大力撐開我的眼皮,令我直視他的雙眼。我倔強地緊緊抿著嘴巴,冷冷盯著他。
突然,他笑了,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你這冷淡又倔強的神情,真是像極了紅桑,當初,我就是被這個眼神深深吸引,現(xiàn)在你這雙眼睛,真是叫我迷戀”
他手指輕輕撫過我的眼睛,我不自在地扭過頭去,避免他的碰觸。
“紅桑”他低低喚道。忽然,他一手搭在我背上,一手扣住我的頭,冰冷的唇毫不猶豫地吻了下來。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恍若驚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