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禮”</br> 李非擺擺手,往屋里走去,林家父子緊隨其后。</br> 進屋后,李非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看向二人,發現他們臉上都有淚痕。</br> 他知道定是林海重回舊宅,想起了亡妻之故,當即嘆道:“往事已矣,林兄要看開些。”</br> 林海道:“多謝主公關心,說起來,我父子二人能在這宅子里重聚,全賴主公仗義相幫,我二人……”</br> 李非抬手打斷了他:“我們之間不必說這些,自你們父子決意追隨我那天起,我們三人便已綁在一起,今日也跟你們交個底,我本名李非,無根、武松都是我行走江湖的身份,今日之前,這世上知道我本名的只有一人,今日之后,我們三人不分彼此,你們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客氣的話,以后就不必再說了!”</br> 二人恭恭敬敬的聽他說完,聽李非自曝本名后,驚奇之余又倍生親切。</br> 李非示意二人坐下,繼續道:“林兄,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你可有什么提議?”</br> 林海道:“屬下以為我們的貿易興國之策,應當好好借助大宋之力,最好分兩頭行事,一頭是大宋這邊,經營好各種貨品的商路,另一頭是興隆灣那邊,建城之外,還要開辟與南洋諸國的商道,兩邊之中,以大宋這邊為根基。”</br> 李非點點頭,表示贊同。</br> 大宋是當今天下的經濟中心,最精致的貨品、最先進的技術、最強的生產力、最大的市場,全都在大宋,發展貿易不依靠大宋靠誰?</br> 僅靠在幾個島嶼之間倒騰土特產,顯然不是長久之計。</br> 林海繼續道:“當務之急,是盡快搭建幾條新商道,這些商道需脫離于大宋經安南、占城再到三佛齊這一路線,應當以大宋至興隆灣這一路線為根基,再由興隆灣分散至南洋諸國,為此我們需組建幾支大船隊,頻繁往來各地,開辟新航道。”</br> 李非皺眉道:“舊有路線已使用千百年,商人們早已習慣,要他們改換商路,只怕沒個三年五載,難以見到成效。”</br> 林海道:“事情自然要一點點的做,不過主公也有一大優勢可以盡快吸引那些商人的。”</br> 李非問道:“什么優勢?”</br> “那就是主公乃是興隆灣的主人,一切可以自己做主。”</br> 林海微笑道:“主公可用免稅之策吸引商人,如今南洋諸國的貿易區與大宋市舶司類似,都要對往來貨物抽解,珍品逢十抽一,一般貨物也要二十、十五抽一,主公如果不施抽解,不征經商之稅,必然會迅速吸引眾多商人!”</br> 林清問道:“免了他們的稅,我們豈非白白任他們使用港口碼頭,還如何賺錢?”</br> 林海笑道:“有了人氣,何愁賺不到錢,只要我們把興隆城建好,到時客棧酒鋪、勾欄瓦肆、茶館賭坊,有的是讓他們花錢的地方。”</br> 林清又道:“興隆灣地勢雖好,但氣候著實不養人,只怕宋人未必愿意在那長住。”</br> 林海道:“我們本就以吸引僚人為主,大宋這邊的買賣,我們找自己人做就足夠了,只要將來興隆城的繁華能有大宋十之一二,也足以讓那些僚人流連忘返了!”</br> 李非笑道:“林兄所言,深得我心!不過林清所言也不無道理,興隆灣只能做發家之本,不宜做立國之都,等我們在那站穩腳跟,勢必要經略他處的。”</br> 林海點頭道:“不錯,主公若想稱霸大海,三佛齊必須取而代之!”</br> 李非哈哈笑道:“林兄與我想到一塊去了!此次三佛齊甘為寶樹門利用,惹上門來,可說是正合我意!”</br> 林海皺眉道:“眼下我們人寡力薄,實不宜與三佛齊硬碰,主公這次從他們手上脫身,只怕三佛齊仍會鬧到大宋官府,進而牽連到我們在大宋這邊的經營。”</br> 李非笑道:“林兄放心,我剛剛已去找過那周都頭和知州,他們絕不會再做什么糊涂事了。”</br> “原來主公早有安排。”林海道:“既是如此,屬下提議讓清兒留守大宋,經營福州、泉州乃至廣州等地,專責供應送往興隆灣的各種大宋貨物,海外之事則由屬下負責,統領船隊,開辟商道。”</br> 林清知道在海外需常年漂泊海上,十分辛苦,勸道:“爹,還是讓孩兒去海外吧,你留守大宋。”</br> “清兒,爹知道你一片孝心,不過,爹不讓你去海外,并非怕你吃苦,而是爹實在比你更加適合。”</br> 林海拍了拍林清,微笑道:“此次出海,開辟商路之外,爹還要訓練幾個得力助手,以后好把商隊交給他們,你年紀尚輕,資歷不足以服眾,如何訓練他人?爹經商多年,還算有些名望,我若出去說要招收學徒,總能招得幾個吧。”</br> 他見林清有些疑惑,繼續道:“我們林家的確長于經商,但要完成主公的大業,僅僅能經商是不夠的,以后還有很多大事要做,經商這等事遲早都要交給別人去做的,你留在大宋,經商之外,也要多多學習磨練,如此,日后方能肩負起主公的重任!”</br> 林清鄭重的點點頭,道:“清兒明白了,以后會在大宋好好磨練自己的!”</br> 李非站起身來:“好,就這么定了,林清留守大宋,林兄與我再赴海外,所有船隊、商鋪、貨棧等等,仍以你們林家的名義經營即可。”</br> 林海父子也一齊起身,躬身應道:“是!”</br> 李非又道:“林清,你跟我走一趟,咱們去見見馬寧兒!”</br> ……</br> 馬尾幫總舵,時近三更,客廳中仍然燭火通明。</br> 馬寧兒在廳中不停地踱來踱去,軍師站在一側相陪。</br> “幫主,據幫中兄弟回報,他們親眼見到無根道長被三佛齊人押上船了,渾身鐐銬枷鎖,幫主還是……還是早做打算的好!”</br> “打算?”馬寧兒沒好氣道:“做什么打算?老子的命在人家手里攥著呢,我做什么打算!你少在那說這些喪氣話,無根道長他神通廣大,老子就不信他會栽在幾個僚人手里!他說會回來找我,就一定會回來的!”</br> 這時,房門大開,李非與林清一前一后邁了進來。</br> “呵呵,承蒙馬幫主掛念,貧道回來找你來了!”</br> 馬寧兒一臉驚喜的迎上前來,腰身彎得極低:“小的恭迎道長大駕!恭賀道長脫困歸來!”</br> 那軍師也戰戰兢兢的隨在后面作揖。</br> 李非大剌剌的在椅子上一坐,笑道:“馬幫主不必多禮,貧道曾說過有事要你做,你還記得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