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不少?”李非問道:“福州如此富庶之地,這種事也有不少?”</br> 林清道:“福州的確富庶,但財富大多積聚在城內的富紳地主手中,城外大片農田,近七成的主人都是城內的大戶,剩下那三成多,遲早也都要被那些大戶人家并購吞掉?!眒.</br> 李非皺眉道:“為何會這樣?福州獲利最多的不是海外通商么,那些大戶為何還要吞并這么多土地?”</br> 林清道:“大多成了富家翁的人,都會大肆購置房田,而后令后代子孫讀書考取功名,海外經商十分辛苦,還有風險,又有幾人愿意世代以此為生?家父曾說過,在大宋最好的出路就是讀書做官?!?lt;/br> 李非一怔,隨即恍然,苦笑道:“沒錯,大宋有功名的讀書人不但不用繳納賦稅,皇帝老兒還早就承諾了,永遠不會殺他們!這樣一來,自然是人人都想著讀書做官了。”</br> 林清聽他突然口出狂言,嚇得變了臉色:“道長……”</br> “沒事,估計當今圣上也不會殺道士吧,哈哈……”李非笑了笑,問道:“令尊既然知道其中利害,為何沒讓你去考功名?還教你學說番話,莫非想讓你跟他一樣,繼續經商?”</br> 林清正色道:“家父平生最厭惡的,就是那些貪求功名、不知進取的富家翁!他常說,身為大宋商人,就該賺取番邦之財,回饋大宋百姓,而不是以錢財兼并土地,壓榨貧苦農戶。”</br> “好!”李非拍手贊道:“說得好!令尊大有仁者之風,不知他尊名是?”</br> “家父單名一個海字?!?lt;/br> 林海?</br> 李非搜索前世文史記憶,并未發現有這么號人物。</br> 看來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平頭百姓,想不到竟能有此見識。</br> “令尊見識不凡,貧道不能與他相識,實為憾事!”</br> 林清眼眶微紅:“多謝道長!家父生前也常嘆知音難求,些許奇談怪論,只能聊以自慰。”</br> “哦?令尊還說過什么奇談怪論?”</br> 林清四下看了看,才輕聲道:“家父曾說讀書人只會舞文弄墨,只顧自己風花雪月,不管窮苦百姓死活,大宋遲早要毀在這幫讀書人手里!”</br> 李非點點頭道:“有道理?!?lt;/br> 林清見他點頭,大著膽子繼續道:“他常說大宋重文抑武,守內虛外,雖在海外聲名遠播,但在大遼、西夏、吐蕃這些四方強鄰眼中,卻是人盡可欺。富紳豪強跟讀書做官的抱成團,凡戰皆以議和為先,寧愿搜刮民脂民膏,進歲幣以資強敵,如此朝政,豈……豈能長久?”</br> 李非嘆道:“令尊這些話一針見血,見地極深,又怎能算是奇談怪論?也許他常與大海為伴,才會有如此胸襟眼光吧,一般世俗庸人,豈能有此見識?”</br> 林清落下淚來,躬身道:“家父地下有知,聽到道長的話,必定十分欣慰,林清代家父謝過道長!”</br> 李非輕拍他肩頭以示安慰,道:“走,咱們回去找師兄商量下開店的事?!?lt;/br> 他只是因老翁一家偶有感慨,對大宋的生死存亡倒沒那么在意。</br> 大宋反正遲早都是要亡的,他管不了也沒打算去管。</br> 眼下對他最重要的,是賺錢,是盡快湊齊活力藥劑的材料!</br> 回到青松觀,李非跟無塵說起要開糧店的事,理由自然說的冠冕堂皇一些:要增加觀里的產業,有了更多收入來源,才能好好修葺道觀,招徠更多香客云云。</br> 無塵聽了又驚又喜,這個新認的師弟這么干,至少說明他是真心想留下來,愿意為道觀出力了。</br> “好!很好!老道我年紀雖大,但還沒到動彈不了的時候,不需要人服侍,師弟,你跟清兒放手去做便是!”</br> 無塵哈哈笑了一陣,又鄭重說道:“師弟為了此事自己破費,為兄也不能什么也不做,這樣,明日我便召集幾位香客好友過來,正式把觀主之位傳于師弟!”</br> 李非吃了一驚,又不解問道:“師兄何必如此?小弟并無……”</br> 無塵擺手打斷他道:“師弟,你初來乍到,在福州是個面生之人,沒個身份只怕做起事來多有不便,我這青松觀雖然破落,但總算在福州多年,人人熟知,以后你以青松觀主的身份在外行走,起碼也能讓人少些猜疑?!?lt;/br> 李非心想果然還是老頭慮事周全,別的不說,單單“糧店是青松觀主開的”這一點,就能增加不少信任感。</br> 至少,能讓別人知道如果買的糧食有問題,該去哪里找正主。</br> “好,一切就依師兄之意。”</br> 第二天,無塵果然從城內酒樓訂了一桌酒席,讓人送到觀里來,還請來了五個貴客。</br> 兩個是觀里常來的香客,都是城內的大戶,另有兩人是城南衙門的一個押司、一個都頭。</br> 最后一人卻是塢幫的老大烏洪,是無塵特意讓林清請來的。</br> 烏老大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濃眉闊鼻,長得十分粗放。</br> 他穿一身短衫,打扮與普通船工一樣,雙臂肌肉虬結,一看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br> 酒過三巡,無塵當眾宣布把觀主之位傳給師弟。</br> 眾人紛紛道賀,李非這青松觀主的身份便算是定下來了。</br> 酒足飯飽后,賓客紛紛離去。</br> 李非把林清叫到觀外,把僅剩的八十多兩銀子交到他手中:“這些錢你拿去用,糧店的布置、裝修等事,你一人做主即可,等收拾好了再來找我,到時我自會把糧食送去?!?lt;/br> “我一人做主?”林清疑惑道:“那道長你……”</br> 李非哈哈笑道:“貧道自然是要進山尋藥去了!林清,好好做,我相信你定會是個出色的大掌柜!”</br> 說罷,轉身就往身后的翠旗山上走去。</br> 又用了三天時間,李非終于把整個翠旗山仔細轉了個遍,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一株黑靈芝,移植到了游戲世界中。</br> 讓他有點郁悶的是,竟然絲毫沒發現黃裳的蹤跡。</br> 大佬不愧是大佬,果然神龍見首不見尾,自己可是快把整座山都翻遍了??!</br> 他知道此事急也沒用,繼續按部就班的到附近其他山上尋找黑靈芝。</br> 又過三天,林清來找他,說是糧店已布置好了。</br> 李非跟著他來到城南街市,只見當初買下的宅院已變了模樣。</br> 當街四間房改造成了向外的鋪面,里面柜臺、貨架、米斗、糧秤、布袋等物一應俱全,上方還掛了塊“青松糧店”的招牌。</br> 李非十分滿意,狠狠夸了林清幾句。</br> 小伙又領著他來到后院,推開一間廂房的門,只見里面整齊擺放著十來只大缸,比一般大水缸還要粗大不少,墻邊還倚放著一堆圓形大木蓋。</br> 李非問道:“你準備用這個存糧?”</br> “正是?!绷智甯诉M去。</br> “把門關上。”</br> 待林清面帶疑慮的關好門后,李非來到一口大缸前,雙眼微閉,兩手比劃了幾個手勢,驀地睜開眼來,右手朝著缸口一指,嘴里輕喝一聲。</br> “疾!”</br> 一堆顆粒飽滿的小麥憑空出現在缸內。</br> 林清愣了愣,還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雙眼后,睜大了繼續看向大缸。</br> 李非見一份小麥尚不及大缸的一半,又連喝三聲。</br> “疾!”</br> “疾!”</br> “疾!”</br> 缸內的小麥一大截一大截的往上長高,終于與缸口齊平。</br> 李非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一只大缸能裝四百斤麥子,還算不錯。</br> 一旁的林清早已驚的癡呆了,愣了半天后終于回過神來。</br> 小伙一下撲到李非腿邊,跪地磕頭,惶恐說道:“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原來……原來觀主竟是位活神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