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遠離了吉達爾港，眾人心里才松了口氣，王順回到火長室包扎傷口，李非過去察看他的傷勢，只是皮肉之傷，放下心來，隨即問起船只受損情況。</br> 王順說只被鑿壞了一個水密隔艙，已經讓木工設法修補，于船體并無大礙。</br> 李非曾聽烏三爺介紹過造船之技，知道這水密隔艙技術是中土獨創，早在晉代就已開始大規模應用，具體發明時間可能更早。</br> 當下宋人對這項技術更是運用的爐火純青，這也是中土造船術領先世界的一個原因。</br> 他們這艘小料船雖然不大，底下也足有十個水密隔艙，只損毀一個，的確構不成大的威脅，只需及時修補排水即可。</br> 王順包扎好傷口，問道：“道長，咱們接下來去哪個港口？”</br> 李非走到墻上那幅南洋海圖前，手指劃動，最后停在一處，問道：“從這里直接去阇婆的順達港，王兄能把握好航向嗎？”</br> 船隊一般都是沿海岸線行駛的，他這一劃卻是直接從金洲半島劃到了爪哇島，避開三佛齊的勢力范圍，斜渡大洋，中間不停靠任何港口，李非也不知道以王順的航海技術能不能做到。</br> 王順盯著海圖沉吟半晌，最后說道：“若單是控準航向，在下倒是有九成的把握，不過，這一路相距遙遠，估計要航行半月多，中間若是沒有補給，以船上的儲備，遲早會斷水斷糧的。”</br> 李非聽了，哈哈笑道：“吃的喝的你倒不用擔心，貧道自有辦法！”</br> 出海之初，他就在游戲空間里儲存了大量淡水，以備不時之需，至于糧食，倉庫里也已積攢了數十萬斤！</br> 此外，森林里還有各種動物，能提供不同肉類，不管何時何地，他最不擔心的就是吃喝問題。</br> “好，既然王兄對航向有把握，咱們就繞開三佛齊，直奔阇婆！”</br> 李非回到甲板上，提起那白袍漢子，叫上林清一起，進了自己的艙房。</br> 下了一道生死符后，那漢子不堪折磨，很快便乖乖服軟了，李非問了幾個問題，林清在一旁翻譯著，那人一一作答。</br> 原來吠火羅早在一個月前便已回到吉達爾，之后便被他老爹帶去寶樹門總壇療傷了，門內留下兩名大弟子主持事務，這漢子正是其中之一。</br> 大約半個月前，他們收到了蒲赤哈傳回的訊息，二人便計劃給吠火羅報仇，在吉達爾守株待兔，隨時等候李非一行，想讓他們不來則已，來了便要將其活捉。</br> 這二人雖然知道李非連吠火羅都能廢了，武功一定很強，卻沒料到他能強到如此地步，畢竟就算是他們的天才師弟，號稱三佛齊第一高手的吠火羅，面對超過三十名寶樹門弟子時，也只能暫避其鋒，更別說在上百人的圍攻下全身而退了，這種事恐怕只有他們寶樹門祖師，傳說中天下無敵的木魯括爾才能做到吧。</br> 而蒲赤哈本身武功低微，雖然也知道李非很強，但具體強到什么程度卻也是難以言說，因此傳回來的訊息也沒起到多少警示作用。</br> 于是便有了碼頭伏擊那一幕，二人本以為出動上百個寶樹門弟子，一定能把李非他們留下，誰知最后還是沒能討得便宜。</br> 弄清楚原委后，李非讓林清把這人的內力吸干，隨后便丟進了大海。</br> 林清一下得了大量內力，又惦記著去阇婆為父報仇，整日練功不輟，在甲板上把凌波微步走了一圈又一圈，只為盡快把那些內力化為己用。</br> 船行一天一夜，遠離了海岸線，進入深海，四面望出去，全是茫茫波濤，李非早已辨不出東南西北，而王順也是一直靠著水浮羅盤和牽星術來不斷調整航向。</br> 七天之后，船上水糧見底，李非當眾表演了一番“憑空攝物”的本事，變出大量食物和淡水，一眾船工驚喜之余，對他更是敬若神明了。</br> 第八天早上，李非正在為矮人們采掘到第一個金礦而欣喜，突聽得甲板上有人喊道：“船！前面有條船！”</br> 他出了艙房，來到舷邊察看，果然一艘小艇迎面劃來，艇身狹小，連風帆都沒有，全憑人力劃動，也不知它是如何來到這深海處的。</br> 李非定睛看去，他目力極強，相隔雖遠卻也看清了艇上情形。</br> 有六人正在劃艇，看模樣都是膚色棕深的僚人，個個身染血污，衣衫破爛，唯有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衣甲還算完整，頭戴薄皮盔，背后還披著一領綠披風，看打扮該是個軍士頭領之類的，一臉狠厲之色。</br> 艇艙內還躺著一人，一動不動，看不清臉面，估計有傷在身。</br> 小艇越劃越近，那魁梧漢子突然張口大喊起來，說的是末羅游話，李非隱約聽出是求救一類的話語。</br> 林清和王順等船工也都湊到舷邊，一起觀看。</br> 雙方越來越近，那漢子似乎看清了眾人的穿著模樣，竟轉而用漢語叫道：“大宋的朋友們，我們是阇婆順達人，請救我們一救，在下必有厚報！”</br> 他漢語不算純熟，腔調有些怪異，但總算表達的清楚明白。</br> 王順看向李非，問道：“道長，如何？”</br> 李非心想此人會說漢語，在阇婆應該有些身份地位，說不定有些用處，當即答道：“我們反正也要去順達，救他們上來吧。”</br> 王順安排船工降帆減速，大船兜了個大圈，慢慢靠到了小艇旁邊。</br> 木工放下繩梯，魁梧漢子背起那受傷之人當先攀上，其余僚人緊隨其后，魚貫而上。</br> 那漢子登上甲板，把傷員輕輕放下，對著眾人團團一揖，拜謝道：“在下維里倫，多謝諸位救命之恩！”</br> 眾人見他懂得大宋禮儀，驚奇之余，心中也多了些親近。</br> 李非微笑道：“兄臺不必多禮，你們如何來到此處？”</br> 維里倫道：“我等是阇婆軍士，為了躲避三佛齊人追殺，不得已逃進深海，流落至此。”</br> 李非一驚，問道：“三佛齊人去攻打順達了？”</br> 維里倫哈哈一笑，傲然道：“不是三佛齊人攻打我們，是我們去攻打了三佛齊的巴粼港！實不相瞞，我等是負責斷后的部隊，為了堵截三佛齊追兵，死戰不退，敵眾我寡之下，最后被沖散了。”</br> 李非聽王順提過，近些年阇婆人日益強大，經常去三佛齊的港口劫掠，看來這維里倫所屬多半便是這么一支阇婆搶劫部隊了。</br> 這時其余五名士兵都已上船，李非讓王順給他們找點食物和傷藥，隨后看向躺在甲板上那人，問道：“他怎么了？”</br> 維里倫神情一黯，道：“這小子替我擋了一槍，傷的太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