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蹲下察看,只見那人腰間破了一洞,血流不止,傷勢極重。</br> 他迅速出手封住了破洞周邊穴道,血流頓止,再看那人臉色,慘白無比,氣若游絲,顯然因為失血過多,命不久矣。</br> 李非送了一道真氣進他體內,那人微微張眼,嘴唇動了動,斷斷續續說道:“多……謝……道……長。”</br> 李非耳力極好才聽明白他說的什么,心里不禁好奇,這人不僅說的漢語,還能一下看出自己是個道士,顯然對大宋很是了解。</br> 要知道大宋極少有道士出海,海外僚人見了他一身道袍,大多都是十分好奇而不明所以的。</br> 李非細看那人,發現他膚色比起維里倫等人要淺很多,五官特征也有些許不同,連問道:“你是宋人?”</br> 那人閉著雙眼嘴角一彎,似乎想要說些什么,接著頭一歪,暈了過去。</br> 維里倫俯身抱著那人,喝道:“伍丁,你要活下去!我們得救了!這次立了大功,等我活著回去,那群老家伙就沒話說了,到時我做統領,你就做我的副將!你要活下去啊!”</br> 這話他以末羅游語喊出,李非聽了個大概,大多還是林清低聲幫他翻譯的。</br> 維里倫又看向李非,雙眼通紅,用漢語懇求道:“大宋朋友,請你一定救救他,他母親是漢人,他有一半漢人血脈的!”</br> 李非皺眉思索起來。</br> 這數月來他一直在研習靈鷲宮醫典,醫術已有了一定水平,也煉制了一些靈丹妙藥,但這伍丁是因為傷勢過重流血過多,自身已虛弱至極,只剩一口氣吊著,若是早幾日讓他遇到,或許還能救他一命,如今只怕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一個必死之人啊……</br> 嗯?或許還有個辦法!</br> 想到“必死之人”,李非立馬想起了游戲世界的生命藥劑。</br> 之前他一門心思都放在長生不老的活力藥劑上,對那形同雞肋的生命藥劑早已不放在心上,現在略一回想,發現這東西還是有點用的。</br> 生命藥劑可以維持一個人基本的生命機能,增加一年壽命,但不能治愈傷勢,也不能延緩臟器衰老。</br> 反過來看,雖然它不能治傷,但不管你傷的多重,它都能給你吊著一口氣,維持一年的時間!</br> 伍丁這種情況,由于受了嚴重外傷而大量失血,但他年紀很輕,機體臟器本身的能力還是在的,如果先用生命藥劑維持基本的生命機能,吊住一口氣,再幫他慢慢調理恢復,應該可以救回一命吧?</br> 想到這里,李非意識迅速進入游戲空間,以最快的速度制作了一份生命藥劑出來。</br> 生命藥劑的配方并不復雜,材料也不算珍貴,游戲世界里積攢的大量草藥,早已夠用了。</br> 最關鍵的是,這東西跟寶貝生長藥劑不一樣,并非僅限宿主使用,而是可以拿到游戲空間之外的!</br> 李非把袍袖一挽,手中已多了一個純白的銀瓶,他打開瓶口,一手送到伍丁嘴邊,一手悄悄以內力引導,把一整瓶生命藥劑全部喂了進去。</br> “這辦法或許能救他一命,不過是生是死還要看他的造化。”李非起身道:“先把他送到我艙房里靜養吧。”</br> 林清忙道:“不必占用道長的床位了,送到小的房里吧,我跟胡伯一起去下層住。”</br> 維里倫抱起伍丁,跟著林清進了后艙,王順則給其余軍士安排住處,貨物清掉后,下層的倉庫已經空出,足夠住上數十人。</br> 一切處置妥當后,繼續升帆起航,維里倫的那艘小艇也以繩索拴住,拖在大船尾后。</br> 李非先把伍丁的傷口處理好了,接著或以針灸或以真氣,為他疏經散瘀,保持他臟腑活力。</br> 反正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他趁機把所學的靈鷲宮醫術一一試驗,熟悉各種醫治手段。</br> 兩個時辰后,伍丁呼吸漸趨均勻,雖然仍舊昏迷,但李非看其脈象,知道一條命算是保住了。</br> 過了一晚,李非嘗試喂他點稀粥,以內力助其吞咽消化,又過一天,伍丁終于醒來,已能自己進食。</br> 再過兩天,又給他服下靈鷲宮治傷靈藥九轉熊蛇丸,伍丁說傷口有麻癢之感,李非知道藥已發揮效用,假以時日,傷勢便能好轉了。</br> 這幾天里,伍丁對他稱謝不已,李非也跟他閑聊了幾句。</br> 小伙今年剛二十歲,父親是阇婆僚人,母親一家本是三佛齊國的漢人。</br> 其外祖經商失敗,家道敗落,輾轉流落順達,困頓而死,其母無奈之下,嫁給當地僚人,后來便生下了他。</br> 中原王朝沒有海外殖民的意愿,一般商貿船隊大都禁止攜帶女眷,如今定居南洋的漢人,大多都是私自遷徙而來,其母祖上就是五代時為躲避戰亂而舉家逃到三佛齊的。</br> 伍丁年幼之時父親便早早戰死,自小受母親影響極大,說一口流利漢話,對中華文化極為向往仰慕。</br> 維里倫約束部下極嚴,幾名士兵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下層歇息,不與眾人交流,只有他自己偶爾上來察看伍丁傷勢時,與李非等人簡單聊上幾句。</br> 這一日,李非問起陳玄之的事。</br> 維里倫說此人是有名的巨商,財力雄厚,順達港幾乎無人不知,隨即侃侃而談,所說事情與老胡講述也基本一致。</br> 李非本就是想找他驗證下老胡的言語,一聽之后放心了不少,隨口問道:“你們阇婆不是正與三佛齊交戰么?陳玄之身為順達商人,怎么還能在三佛齊的港口開設分店?”</br> 維里倫哈哈笑道:“道長初涉海外,對很多事還是有所不知啊。”</br> 他這幾天終于弄明白了李非的道士身份,對他也以道長相稱了。</br> “只因他是大宋商人,南洋諸國彼此間就是打的再厲害,也沒有哪一國敢公然對大宋商人出手的,他們還都盼著宋人去做生意呢!”m.</br> 他頓了頓,嘆道:“不過,也只有宋人才能有此特殊待遇了!”語氣中除了羨慕之外,似乎還有一絲不甘。</br> 李非心中不以為然,心想宋人就算受點禮遇,估計也沒到多么特殊的地步,不然那阿鎮官府又豈敢一直追著他們不放?各國禮待宋商,恐怕主要還是為了商貿利益。</br> 他嘴上卻說道:“據貧道所知,那陳玄之曾害了不少宋人,一直不敢回大宋,只怕早已不受大宋王法保護了。”</br> “竟有此事?”維里倫眼中精光一閃,笑道:“這個在下倒是毫不知情。”</br> 他臉上神情變幻雖快,但怎逃得過李非的眼睛,當下便覺出此人有那么一瞬間可能已動了歪心思。</br> “實不相瞞,貧道此去順達,正是準備尋那陳玄之報仇的。”</br> 維里倫雙眼一轉,笑道:“道長對在下有救命大恩,到時如有用得著的地方,在下愿助一臂之力!”</br> 李非也笑道:“那就多謝維兄了。”</br> 這時,維里倫突然抽了抽鼻子,變色道:“不好,三佛齊的人追上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