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丁解釋道:“道長有所不知,眼下阇婆實已分為東西兩部,我們這邊是西阇婆,蘇魯河以東為東阇婆,東西阇婆連年交戰,對于我們來說,最大的敵人其實是在東邊,因此最高的軍隊統帥一般會稱為征東大統領。”</br> 李非吃了一驚,原來阇婆還分裂著,三佛齊并非他們最大的敵人,只是他們劫掠的對象而已,若是阇婆統一了,那滅掉三佛齊豈不是分分鐘的事?</br> 如此看來,三佛齊這南洋第一大國的名頭,已經有點名不副實了啊!</br> 當然,李非這一路觀察下來,知道阇婆只是強在征戰,人民大多貧苦,生活水平比三佛齊差了一大截,若是全方位比較,三佛齊自然比阇婆強盛,只是這表面的強盛之下有著極大的隱患而已。</br> 他不由想到了當今的大宋,人人都知大宋之富足當世無匹,然而在大遼、西夏等強鄰眼中,也不過一塊肥肉而已,經常受他們侵擾,如今女真人也已建立金國,按正常發展,堂堂北宋,也不過只剩十年左右的壽命了。</br> 只聽維里倫得意說道:“等我帶兵平定了東阇婆,那時就可以慢慢吃掉三佛齊這頭大鯨魚了!”</br> 伍丁舉杯道:“小弟愿追隨大哥殺敵立功,祝大哥旗開得勝!”</br> 維里倫按住他手腕,道:“伍丁莫急,這酒咱們該先敬道長才對!”</br> 說完端著酒杯站了起來,面向李非,鄭重說道:“若非道長施以援手,在下只怕早已葬身大海,薄酒一杯聊表心意,道長的恩情,在下永記于心!”</br> 李非站起來淡淡說道:“維兄不必客氣。”</br> 把酒一飲而盡,只覺入口火辣,濃烈酒氣沖頂而上,心想這酒名叫“醉倒海”,果然夠烈夠猛。</br> 他真氣運行一周,就把酒力化解了,面不改色的坐了回去。</br> “道長果然好酒量!”維里倫哈哈一笑,又向著其余眾人舉了舉杯:“諸位請!”</br> 眾人紛紛舉杯,繼續吃喝起來。</br> 酒足飯飽后,李非讓王順帶著船工先去歇息,伍丁起身領著他們找客店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李非、林清、維里倫還有老胡。</br> 在海上時,維里倫就已認出老胡這個“陳記貨棧”的掌柜了,此刻他看了看老胡,又看向李非道:“剛才在下已在長老會里提過陳玄之之事了。”</br> 林清聽他提起陳玄之,立即打起精神,身子微微前傾。</br> 李非則是微笑不語,等著維里倫繼續說下去。</br> “陳玄之是順達最大的商人,手里物資眾多,順達城不少商販靠他活著,要動他,牽連甚廣,此事在下不得不向長老會稟告。”</br> 李非曾在老胡那了解過,所謂貨棧就是一個貿易倉庫,出售當地缺少的貨物,同時收購當地的特產,再由船隊運往他處售賣。</br> 陳記貨棧經營的貨品很多,除了瓷器、絲綢、茶葉這些大宋搶手貨外,還有糧食、酒類、飾品、藥材等眾多各地產物。</br> 在順達,陳玄之既是最大的商品批發商,同時又是最大的貨物收購者,如此人物,自然對當地經濟大有影響。</br> 維里倫繼續道:“長老會本不愿動他,在下一番勸說,告知諸位長老他已不受大宋王法保護,長老們才勉強同意。道長,這陳玄之真的已在大宋犯下死罪了么?”</br> 李非指了指林清,點頭道:“沒錯,這位林兄弟的父親,就是被這廝害了的。”</br> 老胡也道:“老奴本是林家的仆人,陳玄之害死我主人后又逼迫我幫他經商,此事千真萬確!”</br> 李非想了想,又道:“此外,這廝當年還殺了很多大宋船工,根本不敢回大宋,維兄在順達多年,可曾見過陳玄之回大宋一次?”</br> 維里倫思索道:“這五年多來,陳玄之的確長居順達,在下還以為他大宋的親友都不在了,原來竟是這個原因。”</br> 老胡又道:“這廝壞事做絕,他發家的本錢,全是霸占我主人的,如今我少主來了,老奴自當把他當日的惡行公諸于世,替主人討回公道!”</br> “原來如此。”維里倫看了看林清,雙眼一亮:“既然林公子在此,那事情就容易辦了,長老會本來擔心陳玄之一旦不在了,留下的攤子無人接掌,會讓順達生亂,因此讓在下先找好能接替陳玄之的大宋商人,之后再動手,如今林公子來了,那陳玄之的貨棧,自然該歸還林公子才對,到時依舊由胡掌柜打理,一切如常,順達城也不會生亂。”</br> 林清恨聲道:“我只盼親手殺了這個奸賊,他的貨棧商鋪,根本不在乎!”</br> 維里倫道:“林公子放心,在下來此之前已經安排人去看住陳玄之了,絕不會讓他離開順達。”</br> 李非一驚:“維兄已經動手了?”</br> 維里倫瞥了老胡一眼,笑道:“道長放心,在下知道胡掌柜的家人還跟陳玄之住在一起,自然不會魯莽行事,我只是安插了一些暗哨在他住所周圍,時時監視著他。”</br> 李非暗暗點頭,此人膽大心細,雷厲風行,的確是個干才。</br> 維里倫問道:“道長想何時去找陳玄之?”</br> 李非不答,轉頭看向林清。</br> 林清咬牙道:“自然越快越好!”</br> 維里倫抬頭看了看夜色,起身道:“好,在下這就回去安排,一會便帶兵封了陳玄之的住所產業,就趁大家都睡覺的時間了結此事,明日順達港一切如常。”</br> 李非道:“維兄只需看好陳玄之的產業即可,住所那里我們自會去找他算賬。”</br> 維里倫點頭道:“以道長的本事,原也不需要在下礙手礙腳,好,在下會命人封鎖他住所附近的街道,請林公子放心報仇,絕不會有人打擾!”</br> 說完抱了抱拳,轉身去了。</br> 林清皺眉道:“維里倫為何對此事如此熱心?”</br> “有利可圖而已。”李非淡笑道:“此人當日在海上聽我說起陳玄之時,只怕已對他動了心思,一個即使殺了也不用擔心大宋報復的宋人巨商,在維里倫這種人眼里,那就是一塊大肥肉。”</br> 林清略一思索,恍然道:“原來他剛才說長老會不同意什么的,只是為了讓道長承他的情,見識了道長的手段后,維里倫也知道很難在道長面前獨吞了這塊肥肉,因此便想跟道長合作。”</br> “正是如此。”李非點頭道:“不過,此人有一點說的沒錯,陳玄之經營多年,打下的這些基業,丟了的確可惜,對嗎胡伯?”</br> 胡伯道:“這些產業,都是老奴幫著他用主人當年那支船隊為本錢賺回來的,本來就該屬于林家,至于如何處置,老奴一切聽從少主安排。”</br> 林清道:“林清早已決意追隨道長,道長要小的如何,小的便如何。”</br> “這些產業就留著交給胡伯打理吧,也能讓我們在順達有個立足之處,維里倫眼下在西阇婆炙手可熱,有他照看,胡伯日后在此經營,也能順利很多,嘿,陳玄之這么多年也該攢了不少家財了,到時便分給維里倫一些又有何妨,總之,我們此行報仇為先!”</br> 李非站起身,讓胡伯當先帶路,三人往陳玄之家走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