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年一度的圣宮弟子選拔賽就在南城舉行。
    報完名，抽完簽，花木蘭懶懶散散地跟在涌動的人群身后，不時打個哈欠。
    然后眼淚就出來了。
    她很不理解為什么那么多人撞破頭腦都想進入圣宮。加入圣宮，對花木蘭來說，就像是氣流來襲，魚便會涌上岸邊，不過是她流浪之旅的一隅罷了。
    花木蘭一身樸素灰袍，卻在光鮮亮麗的富家子弟中分外顯眼。
    幾縷青煙色的發絲懶懶地垂在肩頭，那份瀟灑不羈的美感，是從骨子里絲絲滲透出來的。不知有多少女子癡癡的目光落在花木蘭身上，她眉宇間的傲然與英氣頓時牢牢俘虜了大片的芳心。
    只可惜她們又怎會知道眼前的俊美少年，是個女扮男裝的將軍。
    花木蘭有許些苦惱地撓了撓頭。
    沒酒了。
    這可真糟糕。
    空空的酒葫蘆握在手中一點兒分量也沒有。花木蘭扶正身后了劍，捅捅身旁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藍衣少年：“唉小兄弟，有帶就不？”
    “……”一記白眼幽幽地飄了過來。
    圣宮弟子選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誰還有這閑情喝酒？少年緊張地握緊拳頭。
    這次圣宮弟子選拔大賽共有兩個部分。初賽只是單純的武斗，一對一由抽簽來決定對手，若是出了賽場即視為淘汰。
    對于進入圣宮，他顏真卿有八成的把握。真正讓他緊張的，是有劍圣之稱的俞白。
    那個一夜屠殺盡顏家的惡魔。
    掌心滲出細密的汗。
    花木蘭見對方不愿搭理自己，自知無趣，干脆席地而坐，斜靠在身后的木樁之上，悠閑地閉目休憩。晨光灑滿花木蘭俊美深邃的五官，一股淡淡的酒香隨之而來。
    天下竟真有這般純凈風姿的男子？顏真卿愣住了，心中甚是驚艷。
    （二）
    比賽進行地如火如荼，但花木蘭卻睡得很是香甜。顏真卿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少年竟如此灑脫。也確實，他從來就沒有把眼下這個微微打鼾的糟糕劍客放在眼里。
    “俞白對花木蘭！”
    顏真卿的心揪了起來。俞白，他終于出現了嗎……
    那他的對手是？顏真卿站了起來，環顧四周。
    只見花木蘭鼻涕泡泡忽然爆破，花木蘭攥了一下鼻子，再揉了揉眼睛，全然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嘿嘿，小兄弟，你比賽完了呀……”花木蘭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向顏真卿揮手，眼睛瞇成兩道彎彎的弧線。朦朧視線中，她隱約看見了顏真卿藍布衣上的血花。
    顏真卿抬頭望向眼前睡眼朦朧的俊美少年，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
    “花木蘭是否在場，花木蘭是否在場？”
    “小爺我就在這！”花木蘭毛手毛腳地把灰袍隨意披在身上，順手將酒葫蘆拋給顏真卿：“小兄弟，要是我贏了比賽，送我一壺酒如何？”她纖長的身影遮住了光線，陰影將顏真卿整個籠罩其中。
    你不可能贏的。
    沒有人的劍術能超過俞白。
    話在有顏真卿口中呼之欲出，但他看到了花木蘭的眼睛。
    跟她發色一樣的青煙色，那么澄澈，那么自信，那么無畏，也那么慵懶。
    他看到了星辰與大海。
    “好。”
    （三）
    一個黑點從擂臺上被高高拋起，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長長的的弧線，弧線的尾端直直墜落。
    輸了。
    只是一個回合就輸了。
    俞白甚至連花木蘭的一片衣襟都沒碰到。
    “啊唔——”花木蘭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勾著灰袍的手將它搭在肩頭，自己低頭喃喃自語：“最近比較煩，比較煩，沒有酒，可真煩……”
    “獲勝者，花木蘭！”
    花木蘭剛剛抬起頭，不知何處飛來一只白色的蝴蝶，輕輕地落在她的鼻尖。
    暖陽，融化成蜜色。
    （四）
    俞白乃嬴政手下的一名死特，三年前，他帶著人馬殘忍地屠殺顏家上下幾百口人，那一夜，小小的顏真卿藏在墻縫中，看見一輪紅色的月亮，親人的血濺上他的臉頰。
    花生米被花木蘭嚼地嘎嘣響，她又拿起酒葫蘆飲了一大口，美滋滋地砸吧砸吧嘴：“嘖嘖，真卿，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釀的就竟然這么香。”
    顏真卿雙手托著自己小小的下巴，白皙的小臉因害羞泛起微紅，美勝朝霞：“那，那都是我爹爹教我的啦。”
    “木蘭哥哥，你為什么要加入圣宮呢？”他是為了習武，有朝一日殺了俞白報身世之仇。而木蘭呢？
    聽了顏真卿的話，花木蘭難得正經地思考起來，腦海中頓時浮現了一抹清冷的背影，背著一把素琴，身后梨花爭艷。
    不禁莞爾。
    即使是想想她的背影，都是一件十分令人舒心的事情。
    “為了啊，一個人吧。”
    （五）
    第一場比試結束后，只剩下十個人了。在著十個人中還要進行第二場考核，只有五人能成為圣宮弟子。
    幾天之后，第二場比賽規則也公布了，筆試。
    十位第一場比賽的獲勝者將在圣宮進行為期二十天的學習，最后考試前五名者，正式納入圣宮。
    聽到比賽項目是讀書，花木蘭頓時像是霜打過后的茄子，整個人垂頭喪氣，無精打采。身后用破布包裹著的劍搖搖晃晃，險些掉在地上。
    花木蘭的人生中有共三怕：一怕讀書，二怕別人觸碰，三怕師父。至于這第三怕，是以后一個慘痛的事實，留給她的刻骨銘心的教訓。
    她小時候就是因為貪玩不讀兵法，沒少挨她老爹的揍。
    眼前帶那些獲勝者參觀圣宮的，是徐開陽，也是接下來前幾天傳授他們劍法的夫子。花木蘭只覺得他一整天繃著臉，嚴肅地要死。
    一路兜兜轉轉，最后來到了書院。徐夫子小心翼翼地推開吱丫作響的檀木門，斜陽淺照，紙窗外的葉子波浪般嘩嘩翻動。
    花木蘭深吸一口氣，睡意在渺遠的檀香中自然消散，心情隨之愉悅。
    “徐夫子，”花木蘭拱手行禮，“您可曾知道，李清照？”
    徐夫子整理書籍的手一頓，兩道劍眉緊蹙，厲聲喝道：“放肆！竟敢對清玄天尊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