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的一大早。</br> 按照常市的傳統習俗,今天早上,是有很多人要放鞭炮的,因為今天是接財神的日子。</br> 果然,剛剛起床沒多久,窗戶外面,就傳來了噼里啪啦的聲音,吵得連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br> 紀少龍很早就起來,從衣柜里,找到了一件黑色的西裝,同樣,林芷晴也是一身黑,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風衣。</br> 當給暖暖翻出黑色衣服的時候,剛要給她穿上,暖暖有些不太理解地問道:“媽媽,過年不是應該穿紅色嗎?為什么我們今天要穿黑色,我不想穿黑色,我要穿紅色。”</br> 紀少龍當時正在收拾東西,一下子就聽到了。</br> 走進了房間里,問道:“暖暖,你說,你最敬佩的人是誰啊?”</br> 暖暖嘟著嘴想了想,說道:“我最敬佩英雄了。”</br> 紀少龍點了點頭,說道:“我們今天,要去送一個英雄,一個偉大的英雄,爸爸跟你說的那個李叔叔,你還記得嗎?”</br> “記得記得,我記得!”</br> 暖暖的表情,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br> 她很快就把衣服套上了。</br> 剛下床,她抬起頭來,看著紀少龍說道:“爸爸,我想給李叔叔送一束花,可以嗎?”</br> 林芷晴馬上說道:“暖暖,花爸爸媽媽已經準備好了。”</br> 暖暖從柜子上,拿出了自己的儲錢罐,說道:“不,媽媽,這個花,我要自己拿錢買,可以嗎?”</br> 那一瞬間,紀少龍其實內心真的是有些感動的。</br> 不過才一年級的孩子而已,就能想到這么多,林芷晴對暖暖的教育,真的很成功。</br> 一家人出了門。</br> 小區里是不允許放鞭炮的,可是這妨礙不了那些人迎財神,所有人都穿得很喜慶,只有紀少龍他們一家,一身黑色,在人群中,格外扎眼。</br> 李振綱烈士的遺體,已經存在了半年了。</br> 一直到今天,才算舉行烈士儀式,雖然晚了一點,但是好在該來的都來了。</br> 按照儀式的安排,從振綱的家里出發,然后上省道,接著一路送往殯儀館,接著在殯儀館舉行烈士儀式。</br> 從他家出發到省道這一路,是振綱的親屬們送行的路段,不算太遠,大概只有一公里多的樣子,上了省道之后,有省公安廳和當地市局的儀仗隊護送,尤其是常市公安局很多李振綱的同事,也都會過來。</br> 說是護送,其實只有一張照片。</br> 趕到李振綱家里的時候,蘇戰他們,都已經到齊了。</br> 很快,儀式就開始了。</br> 幾十個人,護送著烈士的照片,從振綱家所在的民宅出發,往著省道那邊走了過去。</br> 一路上,很安靜,沒有哀樂,也沒有很多很多的花圈。</br> 紀少龍跟在后面,身邊是許晨龍,周鎮他們,大家也都有些傷感,畢竟是跟他們一起戰斗過的戰友。</br> 振綱的妻子抱著照片,走在最前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些時間里,她已經哭得夠多了。</br> 走著走著。</br> 突然隊伍就停了下來。</br> 前面似乎有了騷動。</br> 距離省道已經不是太遠了,怎么停了下來?</br> 紀少龍對著蘇戰說道:“你去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br> 蘇戰連忙跑了上去,過了一會,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說道:“前面有個結婚的車隊,堵住了。”</br> 結婚車隊?</br> 紀少龍也是愣了一下。</br> 然后他穿過了人群,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面。</br> 果然,是一個結婚的車隊,看這氣勢,應該還是挺有錢的,十幾輛車,浩浩蕩蕩的,都是統一的紅色的奔馳車,光這個車隊,價值就不菲。</br> 在常市的風俗中,結婚遇到了出殯的隊伍,不是什么晦氣的事情,相反,還是好事。</br> 可是現在他們走的這條路太窄了,如果他們的隊伍要后退的話,基本上只能退到出發的地方了,而車隊要后退的話,只有幾百米,就能上省道了。</br> 正在相持不下的時候。</br> 最前面的一輛車停了下來,下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指著最前面振綱的妻子說道:“你們,給我往后退,讓我人先過。”</br> 紀少龍見狀,馬上走了上去,對著那個中年人說道:“大哥,我們是步行的,要退的話,我們的人都要退到最后面,時間耽誤得也長,你們都在車上,要退幾分鐘就行了,要不你們往后退一步,可以嗎?”</br> 今天是振綱的出殯日。</br> 紀少龍不想惹麻煩。</br> 本來以為好好商量,這件事是沒問題的,畢竟對方是結婚,也是要找個喜慶,不會起什么沖突。</br> 就在這個時候,頭車的后車門打開了。</br> 一個看起來已經將近五十歲的男人,穿著結婚的婚服,應該是新郎,對著前面的人喊道:“小劉啊,怎么回事?”</br> 剛剛對紀少龍他們說話那個中年男人,馬上跑了回去,也不知道跟那個新郎嘀咕了一些什么,小劉再一次跑了回來,對著紀少龍說道:“我們高總說了,結婚是不能往后退的,只能你們退,我們高總也好說話,這一千塊錢,算是大家的辛苦錢。”</br> 說完,那個小劉掏出了一點錢,送到了紀少龍的面前。</br> 紀少龍沒有去接,那個小劉以為紀少龍嫌少,冷笑了一下,直接把錢扔在了地上,十幾張錢,就這么隨風掉落了。</br> “別不識抬舉,趕緊撿起來,要不然的話,一分錢你們也拿不到。”</br> 小劉說道。</br> 紀少龍今天其實是很傷心的,他回頭看了看振綱的妻子。</br> 她的眼睛紅了,抱著振綱穿著警服的遺照,一下子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了。</br> 小劉應該也看到了,遺照上的人,穿著的是警服,可惜他沒有一絲敬畏的意思。</br> 紀少龍是真的不想惹麻煩。</br> 他轉過身來,跟許晨龍說道:“跟大家說一下,讓大家站在路的邊上,讓他們結婚的車先過去。”</br>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br> 看到所有人都開始往邊上靠了。</br> 本來已經上車的小劉又跑了過來,指著紀少龍怒斥道:“你們搞什么搞,叫你們退回去,你們站路邊上干嘛,你什么意思,咒我們高總嗎?我們高總結婚的路上,一路上都是死人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