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已經徹底激怒了紀少龍了。</br> 他對著那個小劉說道:“這位同志,請你說話客氣點,什么叫都是死人,我們難道不是活人嗎?”</br> 小劉馬上說道:“你們送死人的,也是死人,叫你們退就退,哪來那么多的廢話。”</br> 這話,讓站在一邊的許晨龍也開始氣憤了,吼道:“你們家就不會死人嗎?你們家死了人,不讓送嗎?你這個同志,怎么這樣說話的?”</br> 小劉擼了擼袖子,指著紀少龍和許晨龍說道:“你們知道車上坐著的是誰嗎?武陵區的首富,區政協委員高總,你們要是再這樣說話,我保證你們一個個都沒什么好果子吃。”</br> 紀少龍雖然在常市擔任過常務副市長,但是他還真不認識這個人。</br> 但是頭車距離不遠,新郎的年紀,應該在五十歲左右了,可是新娘看起來,卻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這樣的婚姻,即便不說,也知道怎么一回事了。</br> 紀少龍指著李振綱的照片,說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烈士!”</br> “烈士?烈士算個毛線?烈士又怎么樣,我難道還要給他讓路嗎?”</br> 一個聲音,從前面傳了過來,正主登場了,而登場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么難聽。</br> 說話的,就是車上的新郎官。</br> 他們說話的間隙,他也下來了。</br> 這個人,在武陵區,其實還是有些名氣的。</br> 他叫高文宇。</br> 在武陵區有一家生產塑料顆粒的化工廠,說他是武陵區的首富,的確是有些夸張了,這是他平時對外的稱呼,但是的確是區政協委員。</br> “高總,你的下屬都說了,你是政協委員,難道政協委員,不應該給予一個烈士,最基本的尊重嗎?”</br> 紀少龍質問道。</br> 高文宇似乎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說道:“他犧牲關我什么事情,又不是救我死的,就算是救我死的,我結婚他也不應該擋我的路,太晦氣了。”</br> 紀少龍此時的憤怒,終于到了極點。</br> 也終于爆發了。</br> 他對著高文宇說道:“你要為你說的話負責!”</br> “負責就負責,你還能拿我怎么樣?”</br> 高文宇依舊是很囂張的樣子。</br> 紀少龍轉身看了一眼許晨龍,說道:“我們不跟高總爭吵,通知前面的儀仗隊,將護送的地點,改到這里,立刻,馬上!”</br> 許晨龍一下子就明白了紀少龍的意思。</br> 他跑到一邊,打了一個電話。</br> 這邊電話剛剛打完,高文宇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對著紀少龍他們說道:“你們趕緊給我讓開,耽誤我結婚,你們一個個都沒什么好果子吃,別讓我動真格,我要是動真格的話,你們會后……”</br> 最后一個字。</br> 應該是“悔”。</br> 可惜,沒有說出來,因為身后傳來了警笛的聲音。</br>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遠處的馬路看了過去,只見路邊上,出現了無數輛的警車,還有警方出動禮賓摩托車,蘇省現任省長常九天,以及部分省委常委,常市市委書記寧致遠等人,都在路邊的考斯特里面。</br> 而高文宇的這個結婚的車隊,剛好夾在了中間。</br> 看到這一幕,車上的常九天大概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他第一個打開了車門,走了下去。</br> 無數的人,從婚車的車隊中穿了過來。</br> 常九天帶著吳欣怡,周磊,這三位省委常委,后面跟著的市委書記寧致遠,以及市委常委,還有很多市領導,走到了李振綱的遺照之前,深深鞠了一個躬。</br> 所有人都一起鞠躬。</br> 那一幕,高文宇算是呆住了。</br> 他不認識紀少龍,可是他認識常九天啊,現實里面沒見過,新聞上多少是知道的吧,還有寧致遠,作為區政協委員,常市市委書記,不可能不認識吧。</br> “繼續前進!”</br> 常九天看了紀少龍一眼,紀少龍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br> 馬上命令隊伍,繼續前進。</br> 有婚車擋道,所謂的繼續前進,便是從車隊的旁邊穿過去了。</br> 沒有人再理會高文宇一下,等到所有人都離開這里的時候,高文宇已經站不穩了,手腳都在發抖,趔趄了一下,幸好身邊的小劉一把扶住了他。</br> 這個時候,高文宇才發現,自己已經尿褲子了。</br> 這把結婚,算是高文宇五次結婚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了。</br> “高總,剛才那些人是誰啊?”</br> 小劉看著遠處的隊伍,問道。</br> 此時的高文宇,嘴巴還在打顫,算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br> “敬禮!”</br> 有人大喊了一聲。</br> 所有等在路邊的警察,全部脫帽敬禮,等著李振綱的妻子上了車之后,所有人才上了車,整個隊伍,依舊是警笛呼嘯,朝著殯儀館的位置,繼續前進。</br> 上午九點。</br> 在常市殯儀館內,烈士的追悼會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省委常委,市委常委,都對其家屬進行了慰問,整個場面,沒有受到路上那件事的影響。</br> 等到追悼會結束之后,紀少龍站在遠處,看著那個莊嚴而肅穆的靈堂,對著身邊的許晨龍和周鎮說道:“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犧牲了。”</br> 許晨龍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是呀,以后我們再也不要看到這樣的犧牲了。”</br> 紀少龍喃喃說道:“以前我總是冒冒失失的,我總覺得,犧牲小我,完成大我,那算不上什么,可是我現在知道了,如果我們都不珍惜我們的生命,那傷害的,永遠是那些愛我們的人,我們如果死了,一了百了,什么也都不知道了,可是這些傷痛,卻會伴隨活著的人一輩子,可惜,這個道理,我知道的太晚了。”</br> 周鎮聽到這里,在紀少龍的肩膀上拍了一下。</br> 說道:“別自責了,振綱的犧牲不能怪你,為了國家利益,總要有人犧牲,這樣的犧牲是值得的,我相信,振綱在天有靈,也不會怪你的,他會被歷史銘記,他是英雄。”</br> 紀少龍笑了笑,手一邊一個,搭在了許晨龍和周鎮的肩膀上,說道:“我不要你們做英雄,經歷了今天的追悼會,我們也該成熟起來了,官場上,我們還是用腦子好了……”</br> 也正是因為這一場追悼會,紀少龍真的就成熟了起來。</br> 在官場上,也漸漸開始圓滑了很多。</br> 人,總要從失敗中成長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