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往鴿房送信，沈清秋這兩日比往日更早到東院，將消息送到書房時，孟庸還沒來。
    她去窗口看了看，幾株被湯藥荼毒過的矮桂已被拔去，沒新增無辜。
    看來有好好吃藥。
    她回身嗅了嗅。
    書房附近的桂花都開得早，且早被碧月姑姑搖去做糕點，書房里卻還一股馥郁的桂香。
    她正疑惑著，書房門被打開，花丫提了水進來。
    “阿愁姐姐，好久不見你了。”
    沈清秋笑笑。
    因要送消息，她起時花丫還在睡，回仆人院多半她已經上床歇著了。
    “鴿房事忙。”
    她一語帶過，隨后問：“書房里放了熏香嗎？香氣如此馥郁。”
    花丫道：“聽碧月姑姑說，少將軍曾托她縫制香包，許是香包太香了吧。”
    沈清秋皺了皺眉。
    孟庸身上那股香氣，確實比書房濃郁。
    但他本不是個愛熏香的人。
    她突然想起，他胸膛上那些新舊交疊的傷痕……
    在王蟒私獄里待了整整四日，身上怎會不留傷？他胸膛上的那些，只怕是冰山一角。
    他在借著桂香，掩飾身上的傷口和藥味？
    “發什么呆？”
    孟庸的聲音輕飄飄地落進耳中。
    沈清秋嚇了一跳，這人走路是但真沒聲。
    她回身見了禮，說：“奴在想，書房香氣如此重，會不會吸引嗜香的小蟲子？”
    孟庸神色凝了凝。
    沈清秋又道：“而且，桂香雖有凝神之效，但太過濃郁，反而不利于安枕。”
    孟庸輕嘆：“知道了。”
    旋即，他落座窗前，掃見案上的小托盤，眉宇又凝了凝。
    他抬手，輕扣桌案。
    “念。”
    沈清秋依言過去，將竹筒拆開。
    五個竹筒，俱是重復的，只有六個數字。
    孟庸看著紙條，眉宇緊皺。
    “簡單的兩個字，你耽誤我這許久，青鳥沒……”
    話說一半，他抬手撐了撐額角，嘀咕說：“那憨憨戳一下轉一下，指望不上他。”
    “消息送來書房前，你先篩查一遍，別浪費我時間。”
    “是，奴下次注意。”沈清秋低眉應聲。
    孟庸又起身去里間，尋出一本牛皮冊子，遞給沈清秋。
    “盡快將此冊倒背如流。”
    沈清秋記得這個小冊子。
    少年時，她往孟府來找孟庸，他多半在看或者背冊子。
    沈清秋接過冊子翻了翻，是《中庸》，但和市面售賣的書籍排版都不一樣。
    她抬眼望著孟庸，大為震驚不解。
    千機暗衛的消息往來都是數字，這本冊子便是數字密本，他竟然把密本給她。
    接觸到她的眼神，孟庸好笑道：“怎么，難道你還想著害我？”
    “奴沒想過。”沈清秋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孟庸很滿意她的答復。
    “你我主仆二人，在提刑主司眼里，已被捆綁成一體。我自不會放你去外面惹是生非，給我招來無盡的麻煩。”
    沈清秋：“……”
    “有句話叫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讓你接觸我孟家的機密，也是為了讓你今后謹言慎行，一旦你鬧出點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到那時便不是放你離開那么簡單。”
    孟少將軍將雙手交疊在下巴上，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為了防止你泄露機密，我一定會殺人滅口。”
    沈清秋默然地將冊子擱下。
    “奴……可以不看這個嗎？”
    雖然千機暗衛的消息對她有幫助，但正如孟庸所說，一旦接觸到這些機密，便是徹底和孟家綁在一起。
    當初王蟒將沈家滿門打為夏孑的擁護者，雖然皇帝特赦，讓孟庸得以將沈家人遺骸迎回沈園，但他們身上的‘罪名’還在。
    一旦她沈家孤女的身份泄露，便是‘前朝余孽’，會給孟家帶來無妄之災。
    “可以。”
    孟庸將身子往后一靠，連同張椅一并轉向窗外。
    “你這丫頭是個惹事精，若不能與孟家休戚與共，便趁早……”
    話已經到了嘴邊，沈清秋甚至都能想象他接下來的話，孟庸卻不再說了。
    花丫早已退了出去。
    兩顆心“嘭嘭嘭”地跳動，兩個人都緘默，就這么僵持著。
    “孟大哥~”
    打破僵局的，是萬棣棠那綿長無力的哀嚎。
    孟庸轉過身，將沈清秋往身后拉了拉，順手將那本冊子塞到她手中。
    沈清秋還沒反應過來，萬棣棠已經踩著尾音進來，將一大包東西擱在孟庸面前。
    “孟大哥~孟大爺~你給我出的招根本不管用嘛！我去古玩黑市逛了幾天，贗品收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