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走了,沈清秋一張臉也紅了,借口到里間洗漱。
留下無辜被殃及的萬棣棠面對孟家母子。
寧親王惡狠狠地抹去臉上的湯花,咬牙切齒地同孟大爺‘商量’,“下次你再語不驚人死不休時,能提前打個招呼嗎?”
孟大爺輕輕地揚了揚眉,“少見多怪?!?br/>
萬棣棠被他治得沒了脾氣,隨后眸光一閃,腦袋突然就機靈了一下,壓著聲音問:“昨晚你倆吵架啦?”
三間房緊緊相連,昨夜孟庸房中傳出的響動,他可都聽見了。
孟庸牽了牽衣擺,涼幽幽地瞥他一眼。
萬棣棠太了解他,知道自己打破砂鍋也問不出什么,索性轉移目標,湊到孟夫人身后,殷勤地給她揉肩。
“伯母不是想要一副六曲畫屏嗎?王府恰好有一扇,屏面繪的是幽蘭,回去我就讓人送到孟府去?!?br/>
孟夫人看到兒子祈求的眼神,凝眉想了一想,兒子的臉面和畫屏一比,還是畫屏比較值錢,當即便悄聲把昨夜的事同萬棣棠說了。
沈清秋整理好從里頭出來,便見寧親王指著孟少將軍笑得前俯后仰。
孟庸袖著手正襟坐在那里,半搭眼皮,一臉絕望中帶了幾分幽怨。
她也沒心思去探究萬棣棠到底笑什么,只想著昨日在蒯博聞跟前做了一場大戲,今后這戲還得繼續演下去……還不知道孟庸接下來會做什么,說什么……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上前收拾著桌上狼藉,歉然道:“抱歉,奴再去伙房看看還有沒有吃的。”
萬棣棠笑得捂著肚子跌坐在張椅里,擺擺手說:“不用不用,都吃得差不多了?!?br/>
正說著,樓道里傳來湍急的腳步聲,有人叩門,“王爺可吃好飯了?蒯都統已將西南、西北二營聚集到西演武場,請王爺蒞臨指教?!?br/>
屋中四人不約而同地斂了神色,各自眼神皆凝重起來。
萬棣棠深吸口氣,立刻轉換出一副正經的神態,“知道了,這就來?!?br/>
他起身,瞧了瞧對面一家三口,無奈地嘆聲說:“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的,若有機會,我肯定去做個游方的俠客,仗劍天下……”
孟庸從不吝嗇打擊他的話,淡淡地甩出一句:“以王爺的功夫,不出建寧就會被人打死?!?br/>
萬棣棠的揶揄也一點不輸氣勢,“有些武榜首甲臉上不照樣也掛著花?”
沈清秋覺得,萬棣棠可能是她的克星。
前生她是對不起很多人,但這其中并不包括萬棣棠,為什么這一世他反而逮著她坑呢?
大概,他是在替萬家向她討債吧。
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才能忍住捶他的沖動。
孟庸等孟夫人先出門,留后一步,將她衣袖輕輕一拉。
“營中應當無人是你對手,但不排除會有意外,若發現可能不敵,立刻認輸?!?br/>
他疾聲低語,神情凝重,語氣不容置喙。
“你記清楚,不要抱有任何僥幸心理,有任何異常立刻認輸,后面的事我會處理?!?br/>
沈清秋鄭重地點頭,沉聲應道:“是。”
孟庸凝視了她片刻,到底再無別的話說,抽身出門。
二人下樓去,老郝與朱雀立刻跟上來,沈清秋快步上前跟上孟夫人。
一行人來到西演武場,只見演武場上白花花一片,從這頭望不到那頭。
一個個士兵皆穿著銀白發亮的甲衣,手持訓練所用長槍,槍尖寒芒如同雪中明珠,在涼薄的日光里閃耀逼人。
演武場前方有一個巨大的擂臺,蒯博聞正站在擂臺上。
不同昨日的散漫,今日他穿了一身黝黑的繁復戰甲,戴著頭盔和手套,渾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張笑呵呵的臉。
眼看遠處一行人過來,他朗聲道:“你們心心念念想見的人,來了!”
西南、西北兩營,約有四千人,聽他一聲,立刻嘩啦啦全朝這邊轉頭忘了過來。
一雙雙視線匯成強大的威壓,分明無聲,卻有摧枯拉朽之力。
然而這股無形的壓力落在一行六人身上,卻形同虛無,無法令他們挺直的脊梁彎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