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易州方向的動作
城外的轟鳴聲每隔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就會響上一次,而每響這么一次,頭兩天就會有兩枚鐵彈丸從周軍的營寨當中砸到城墻邊上,到了今天更是增加到了四枚彈丸。彈丸數量的增加尚在其次,更要命的就是這些彈丸的準頭越來越厲害,從第一天的只是稍微挨蹭到城墻幾次,發展到現在已經是每一次都能夠砸在城墻或者羊馬墻上。
重達十幾斤的鐵彈丸,砸到主城墻的立面上猶自可,頂多也就是把夯土墻外面的包磚層砸碎,然后嵌入夯土之中,對城墻的震動沖擊固然有,其實短時間內還看不出能夠打壞城墻的跡象。
砸到甕城上面的鐵彈丸就厲害一些了,甕城的夯土墻體比較薄,這幾天連著被鐵彈丸轟擊,已經有一些動搖崩潰的跡象了。至于砸中羊馬墻的那些個鐵彈丸,更是無不直接把城牒垛口砸得粉碎,把躲在羊馬墻里面的守軍砸得心驚膽戰。
這種心驚膽戰甚至都已經傳播到了城頭的守軍,這些天也偶有幾枚鐵彈丸打上了城頭,砸壞了好幾個垛口,雖然那些地方很快就用木女墻補上去了,但是城頭守軍的恐慌心理已經在蔓延。
劉繼業和韓知范都已經上了城頭,然而他們卻都沒有想到什么好的應對之策,周軍的這種重型拋石機威力超乎想像,不僅是拋射的彈丸重、沖擊力驚人,而且射程極遠,根本不像尋常的拋石機那樣需要抵近至城墻外面數百步,所以用城內固定的重型拋石機回敬是不可能的,就是出動守軍前去破壞都不可能。
周軍的那些重型拋石機可都是藏身于營寨之中,早已試探攻擊過周軍營寨的劉繼業深知這一招的狠辣想要破壞這些重型拋石機,那就必須首先擊破周軍的營寨,不管是白晝強攻還是夜晚偷襲。
白晝強攻,以周軍和北漢軍的戰斗力對比自然是不敢奢望的,即使是夜晚偷襲,劉繼業硬著頭皮干了一次,最終也是鎩羽而歸。最終劉繼業等人不得不得出了一個非常簡單的結論,那就是在契丹援軍沖破阻撓抵達太原城外之前,他們拿周軍的這種戰法毫無辦法,只能任由周軍的重型拋石機隨意肆虐。
束手無策地任由周軍把鐵彈丸往自己的頭上砸,這個事情很傷士氣,雖然在短時間內還看不到周軍砸破城墻的危險,但是城頭上下守軍的那種頹喪勁卻已經是越來越明顯了,劉繼業和韓知范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然而他們對此一點辦法都沒有。
出城攻擊以振奮士氣顯然是做不到的,不管是強攻還是夜襲,劉繼業都看不到成功的希望,而要是每一次都鎩羽而歸,那只會讓士氣低落得更快。
坐等周軍開始撲城,然后給予迎頭痛擊,這倒是挽回局面的最好辦法,畢竟太原城的城防還是可以信賴的,然則周軍根本就不給守軍這個機會,重型拋石機對城墻的轟擊已經持續三天了,劉繼業等人卻還沒有看到周軍有撲城的動作。
周軍一直不來攻城,難道自己這邊就只能一直干挨打么?周主就那么篤定契丹軍無法突破白馬山一線?以致于整個攻城這么不緊不慢的,似乎圍城方可以就這么干耗下去把守軍給耗死。
劉繼業在東門城樓上看著城外周軍的營寨,心中滿是苦惱。這里是周軍重兵屯駐之地,這些天周主的天子旌旗也出現在此,劉繼業本來親自守在這里等著這個方向的主攻的,然而一直都沒有等到。,
不過今天他也不是毫無所獲在他的視線當中,東門外周軍大營的天子旌旗不見了。難道說周主知道了自己親自守在東城,因此就避開了主攻東門,轉到其他哪個城門去了?劉繼業并不這么認為,他還沒有那么自戀,周主離開東門外的周軍大營到底意味著什么詭計,劉繼業心中琢磨不透。
郭煒確實離開了東門外的大營,不過他也沒有轉去其他城門,而是按照原定計劃率軍奔石嶺關而去了。三天來炮兵的進步非常明顯,攻城大炮正在持續破壞著太原城的城防,折磨著守軍的神經,這就很讓郭煒滿意了,至于迅速破城?從劉繼元拒絕投降開始,郭煒就沒有奢望這一點了,破城只會是此戰的最后結果,眼下要做的急務是打援。
十二月初九,信使應該已經到了易州,在那里待命多時的伏波旅應該已經出擊了,如果一切進展順利,北面的契丹軍出亂子也要不了多久,現在正是集中兵力前去擠壓收割的時候。即便是伏波旅進展不順,那么至少也會增加契丹將領對自身后路的疑懼,仍然會給當面的周軍以可乘之機,此時不加強白馬山一線的力量更待何時。
顯德十五年的十二月初九,易州西面的紫荊嶺上,移駐易州數月的伏波旅第五軍和第六軍全副武裝地通過了飛狐口,一路向西殺去,義武軍節度使祁廷義率領的義武軍與征發的民夫緊隨其后。
“當初陛下派伏波旅的兩個軍過來協防飛狐口,俺還說是多來的~”站在飛狐口看著伏波旅的將士默默地通過,祁廷義笑著對伏波旅第五軍都指揮使錢守俊說道,“胡虜的大軍都集中走云州那邊增援河東去了,蔚州哪里還會有多的人馬可以騷擾易州的?俺的義武軍不反攻進去就不錯了,哪里會怕他們來攻打飛狐口?”
錢守俊點了點頭:“定帥說得不錯,我當日奉命來援,也以為在此次征伐河東之戰中撈不到什么仗打,卻沒想到陛下最器重的還是我們伏波旅!把這一戰當中最艱苦也是最光榮的任務交給了我們。”
“真是大手筆啊”
祁廷義看著已經出了山口的伏波旅前哨,默然怔了半晌,這才繼續說道:“陛下此番謀劃,比起親征幽薊那一次還要徹底,還要決然。命令我軍協助貴軍西向躍進四百里,奪取代州,封閉雁門關,徹底切斷契丹大軍的一半補給及其退路,意圖將其全殲于河東地區,當真是氣魄宏大。只是苦了伏波旅的兒郎們,我義武軍兵力不足以保障這四百里的轉運道路,兒郎們就只能赍十日糧奔襲代州,后面的糧秣供應只能寄希望于代州的庫藏,又要面對契丹大軍回身搏命,甚至可能面臨南北夾擊,當真是苦了”
錢守俊聞言只是淡然一笑:“這算得什么苦?這正是陛下器重我伏波旅。伏波旅平常接受的就是快速部署和水濱山地的機動作戰,這種關鍵地方正是用武之地,不用我伏波旅卻用誰人?要說苦,當初馳援吳越的時候,雖然有吳越國保障我軍的糧餉,但是以微弱兵力堵口堅守,和百里馳援爭勝,其中的辛苦也不會差了;更不必說收取幽薊的時候,我伏波旅沿著燕山山麓千里躍進,奪占了燕山的數大關口,契丹軍的南北夾擊當然是有的,若不是陛下事先聯絡了當地的土豪,斷糧都是有可能的。”,
說到了這里,錢守俊轉頭鄭重地看著祁廷義:“定帥,我伏波旅兩個軍赍十日糧奔襲代州并不難,只不過四百里而已,而且只有前面一段多山路,過了瓶形寨之后就是沿河谷行軍,食物飲水都不成問題,代州的倉儲都可以供應十萬契丹大軍,更是能夠保障我軍。不過兒郎們不可能隨身攜帶多少銃子、霹靂彈的,到時候還需定帥加緊急送一次,四百里的轉運道路無法維持不要緊,只要能夠大力地送上那么一次就好了。”
“錢都校這是說的哪家話?”祁廷義聞言就是面色一沉,“要不是義武軍還要守住飛狐口,防止契丹軍騷擾易州,俺都想和伏波旅并肩作戰來著,卻怎么會不顧伏波旅的補給!義武軍的兵力是不足,在尚有北面蔚州的契丹游騎威脅時,很難維持住全段轉運道路,但是在伏波旅前進道路上奪下來的飛狐、靈丘兩縣,俺鐵定給你守住了,從瓶形寨到代州這一段屬于河東的道路更是不難守,從飛狐口到瓶形寨的轉運道路或許會時斷時續,但是給伏波旅運那么一次兩次銃子、霹靂彈還是不成問題的。”
“好!伏波旅的后路,錢某就全部拜托定帥了。代州的存糧肯定是不缺的,只要在我軍奪占代州城和雁門關之后,定帥能夠及時地給我軍補充上銃子和霹靂彈,我軍在那邊堅守多久都可以。上一回我軍沒能完全封閉燕山諸山口,讓契丹的北院大王全身而退了,這一次我軍一定會誓死堵住口子,定要叫他們有來無回!”
看到錢守俊如此鄭重而又堅定地發誓,祁廷義感覺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連忙轉換話題:“錢都校且不要說那么遠的事情,代州那邊的河東軍肯定都跟著契丹軍南下了,自瓶形寨以西諸城寨應該不難攻取,不過現在還屬于契丹人的蔚州飛狐、靈丘兩縣卻不能掉以輕心啊”
“契丹人?他們會守城么?至于城中的那些漢兒嘛我很看好他們識時務的眼光。”
錢守俊斜睨了祁廷義一眼淡淡地說道,神情果然不似方才那么凝重了。
祁廷義哈哈大笑:“那倒是!漢兒們應該會很識時務的,俺就等著伏波旅的捷報,再派人跟過去接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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