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出來后,陸曼曼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她沒有說話,眼看少年已經上升了很高,便抓著繩子跟上。
垂直攀爬和水平行走對體力的消耗完全不是同水平的,左肩膀也使不出太大力氣,短短的距離,讓陸曼曼覺得無比疲憊。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黑暗的通道中,只剩下了低低的喘息聲。
陸曼曼停留在十幾米高的地方,歪頭看了一眼腳下。
腳下漆黑一片,只有冰冷的死寂。
若不是知道這個電梯通道最多不超過二十米長,陸曼曼都以為自己是在和深淵對視,她在凝視著它,它也在凝視著她。
這要是克蘇魯背景,黑暗里就會出現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了。
陸曼曼收回目光,努力往上爬。
幾分鐘過后,陸曼曼終于爬到了四樓的電梯門前,她所在的纜繩距離電梯門更近,開門的事必須由她來做。
她調整了手電筒的方向,讓它正對著電梯門口,隨后抓緊繩子,去夠電梯的門。
幸運的是,從里面扒開電梯門要輕松很多。
即便身在高空,借力困難,她還是成功看到了光明。
陸曼曼爬到了四樓的地面上,她伏在地面上,感覺雙臂酸疼無比,來不及松口氣,她轉身對黑暗中的少年道:“你跳過來吧。”
齊修遠微瞇起眼睛,估量著自己離電梯口的距離,他沒有直接朝電梯口跳,而是繼續往上爬,快要到了天花板才停下來。
他垂眸俯視著腳下的深淵,對陸曼曼道:“下落的高度不夠,做類平拋運動的話,就算有初始速度,我估計也只能碰到電梯口邊緣,你的臂力如何,有幾分把握接住我?”
“沒有把握。”
陸曼曼跪坐在地上,認真地望著他:“不過你可以相信我。”
齊修遠怔了片刻,輕輕彎起唇角:“那就拜托你了。”
說完,他便松開手,縱身朝電梯口躍去。
因為怕手電筒晃到齊修遠的眼睛,陸曼曼關掉了手電筒,通道內光線昏暗,她只感覺一陣冷風從面前劃過。
剎那間心口發疼,她立刻伸出手,抓住了差點閃過視野的黑影。
她的手碰到了少年的手腕,清瘦的,溫暖的。
現在的電梯口無疑是懸崖,陸曼曼趴在懸崖上,而齊修遠掛在懸崖邊,整個人都吊在半空中,腳下是怪石嶙峋,白骨累累。
齊修遠看著纖瘦,仿佛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柔弱美少年,實際卻很重,陸曼曼剛抓住他的手腕,整個人瞬間就被抓著向前滑。
眨眼的功夫,少女就探出地面半個身子了,若不是她及時抓住了電梯門的邊緣,她差點就被拽著栽進去了。
陸曼曼抿唇盯著下方的黑暗,一滴冷汗流了下來。
說不出是因為恐懼還是疲累。
她深呼吸了兩次,平復好心情,一手把住電梯門的邊沿防止墜落,一手將少年往上提。
她的力量是不錯,可是這種姿勢實在難以發力,她剛剛將少年拽了上來,手臂就傳來了鉆心的疼痛。
“姐姐,你松開手吧。”
齊修遠仰起頭,看著少女因為疼痛而微皺的眉,平靜地開口道:“再不松手,你就要掉下來陪我死了。”
“在游戲中死亡就是真的死亡,你是第二次玩游戲了,應該知道這個規則吧。”
陸曼曼沒有說話,只咬緊了牙關,繼續用力。
她的臂力早已在攀爬的過程中消耗了大半,再使不出什么力氣了,她的苦苦堅持,換來的只是兩個人互相拉扯的困境而已。
齊修遠抬眸,剛想說什么,一滴水珠就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溫熱的,是少女流出來的汗水。
他微微睜大眼睛,眼底的情緒變得柔軟了幾分。
“你不要再發力了,專注于把住電梯門就好。”
少年說完這句話,就抬起垂落在身側的右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臂往上爬。
黑色的眼眸微微瞇起,瞄準了電梯的邊緣,他縱身輕躍,雙手緊緊地抓住了電梯的邊緣,踩著通道內壁爬了上去。
整個過程只在幾秒鐘內完成,沒有給陸曼曼帶來太大負擔。
爬上來后,兩人都累得不行,坐在電梯門前喘著氣。
陸曼曼從挎包里拿出兩瓶礦泉水,遞給少年:“我的手現在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了,幫我把瓶蓋擰開,剩下那瓶水就給你了。”
齊修遠擰開瓶蓋,將水遞了過去:“姐姐為什么不問我,問我為什么明明能爬上來,卻還讓你松手。”
陸曼曼喝完水,把水放回包里,舔舔唇角:“能安穩度過三次游戲的玩家,怎么會在這種地方死掉。”
“你無非是在試探我會不會堅持救你,就算我松開手,你也能上來,只是不會再跟著我了。”
“你應該很喜歡獨來獨往吧,所以你才勸我放手,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擺脫我,不用為你之前的組隊承諾負責。”
“我比你更喜歡獨來獨往,只是我有個偏執的毛病,該是我的,我就必須要享受到,事情我幫你做了,報酬沒有不拿的道理。”
“所以不好意思,無論你想與不想,這次游戲你必須都要跟在我身邊,為我驅使了。”
陸曼曼將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后,眼睛彎彎,眼角的淚痣嫵媚地動起來。
“還有,雖然不專業,但我揣測別人心思的能力還是蠻強的,你這些考驗人心的把戲,以后還是少在我面前玩吧。”
齊修遠盯著少女明艷動人的臉,無聲地垂下眼睫。
“我知道了。”
教育完了想要逃離她的少年,陸曼曼站起身,目光望向前方的走廊。
剛剛在休息的時候,她就已經在觀察周圍了。
這個電梯口位于三岔路上,她的前左右分別是三條走廊,三條走廊都黑漆漆的,只有電梯門前的這幾平米被燈光籠罩著。
在黑暗的包圍中,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從左側的走廊拖曳出來,帶著疑似破碎臟器的肉渣,拐進了她正前方的走廊里。
根據陸曼曼在現實中玩恐怖游戲的經驗,跟著血跡走總是沒有錯的。
她打開手電筒,走進正對著的走廊,這條走廊的燈是完好的,路過開關的時候,她試著打開燈,頭頂卻沒什么反應。
這條走廊有很多病房,其中大部分都是敞開門的,手電筒的光照過去,就能看到滿是鮮血的地面和猙獰的尸體。
有些尸體被手術刀扎穿喉嚨,釘死在了墻壁上,有的被擺成上吊的姿態,腹中插滿了玫瑰,還有的像是被喪尸攻擊過,肚腹破爛,白光照耀下,依稀可見流到地上的猩紅器官。
這層是醫生的領域。
越往里走,周圍的血腥味和陰冷感就越濃重了。
陸曼曼走著走著,忽然停住腳步:“齊修遠?”
少年之前是跟在她身后走的,背后若即若離的腳步聲有時還會讓陸曼曼覺得不舒服,可是現在,這個腳步聲卻突然消失了。
毛骨悚然的是,她不知道聲音是什么時候消失的。
陸曼曼回過身,背后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腳下的地面忽然開始震顫起來,那股震顫有些類似于地震,卻是有方向的,有什么東西從她的背后過來了,洶涌的,奔騰的。
幾秒鐘后,陸曼曼聽到了大浪涌過來的聲音。
剎那間,整條走廊的燈都被點亮了。
血,深紅色的,腥甜無比的血,猶如噴發的洪水,幾乎能將整條走廊灌滿的血水卷攜著人類的斷肢,朝她涌了過來。
幾乎是瞬間,那股血水就把少女拍在了地上。
猩紅的液體兜頭澆下來,陸曼曼立刻閉上眼睛和嘴巴,放松肢體讓自己漂浮起來,總算是將頭冒出了水面。
她將滲進嘴里的血吐了出來,拍了拍進水的耳朵,朝周圍張望,只見整條走廊都變成了血水的河道。
她漂浮在水面上,頭頂幾乎要觸到天花板,視野所及,盡是被染成鮮紅的墻壁。
不能這樣下去,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陸曼曼吸了口氣,憋氣鉆進了水面以下。
在水池中睜眼,她還能看到些東西,在血水里面睜眼,眼前只能看到模糊的血色,眼睛還會感受到針扎似的疼痛。
陸曼曼勉強在水流力控制住身體,閉著眼睛朝墻壁摸索。
在與幾扇門失之交臂后,她總算抓住了一扇門的把手。
水流不斷地沖刷著她的身體,她艱難地用雙手握住門把手,還沒來得及動作,就感覺門把手被人從里面轉動了。
是誰在門里面......
此時不放手的話,門后的怪物可能會出來殺死她,放手的話,以她現在這種身體近乎于水平的姿勢,松手的瞬間她就會被卷進血流里,血洪水來得如此詭異,她哪知道它會把她帶到哪里去?
幾乎是瞬間,陸曼曼就決定了不松手。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從門縫中伸了出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這里是院長辦公室。”
陸曼曼坐在冰涼的瓷磚地上,頭頂是少年沉穩冷淡的嗓音。
身后的門敞開著,她朝門口望過去,只看見了亮著燈的走廊。沒有血水,沒有殘肢,她剛剛經歷的噩夢不過是一場幻覺而已。
齊修遠關上房門:“我知道姐姐想問什么。”
“剛剛我是跟著你走的,走著走著,就發現你消失了,而我周圍的場景也發生了改變。”
“意識到我被傳送走了后,我就開始探索這個房間,結果卻聽到了門把轉動的聲音,我就去開門了。”
陸曼曼抬眸,豎起食指放到唇邊,瞇眼輕笑:“你不必解釋,幻覺和空間傳送在靈異類世界再正常不過了。”
少女撐著桌子邊緣站起身,打量著這個房間。
這個房間比她之前見過的房間都要寬敞豪華得多,地面鋪著光潔的瓷磚,墻壁粉刷得雪白,房間靠墻擺著幾個紅木書柜,辦公桌旁邊還有沙發和茶幾,屋里隨處可見長得好的綠植。
處處充滿著腐朽的氣息。
陸曼曼環顧四周,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我們分別找線索吧,你來弄電腦還是我來?”
齊修遠:“你的電腦技術怎么樣?”
陸曼曼:“找個隱藏文件還是沒問題的。”
最后查電腦的活分配給了陸曼曼,少年則在房間各處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