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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朱槿

    送我回府之后,魏郯又回兵營去了。
    我習(xí)以為常,神色自如地在門前對他表示了一番保重之類的關(guān)心。待回到室中,我快速地寫了一封信,告訴李尚魏嗉唇魈肺踔隆0研漚桓16螅蟻肓訟耄幼畢恢腥〕鲆恢槐逃耦恕
    “近日若能見到你兄長,將此物給他。月末若嬋生辰,讓你兄長代我送去凝香館。”
    阿元聞言,有些吃驚。
    “夫人要將此物送與陳女君?”她皺眉,“夫人,陳女君如今可是……”
    “她還是陳女君。”我打斷道,“讓你兄長小心些便是。”
    阿元應(yīng)一聲,將玉釧收起。
    “夫人,”過了會,她小聲道,“你想賺很多很多錢么?”
    “嗯?”我看她一眼 ,笑笑,“當(dāng)然要賺很多很多錢。”
    “錢再多又怎樣?”阿元不以為然地努努嘴,“就算能變成盧公那樣的巨富,在丞相和大公子面前不也是唯唯諾諾。”
    “那也比街上的流民好。”我說。
    “流民?”阿元覺得可笑,“夫人可是丞相的兒婦,流民怎可相比。”
    “怎不能比。”我用手指點(diǎn)點(diǎn)她的腦門,淡淡道,“勿忘了,天子來雍州之前也曾顛沛流離,三餐不濟(jì)呢。”
    阿元還想說什么,外面?zhèn)鱽砥腿说男卸Y聲,魏郯回來了。阿元忙噤聲,走到一邊去。
    若嬋的回音很快就到了,她告訴我,西山上瓊花觀的朱槿開得正好,后日十五,她會去賞花。
    我許久沒有出行了,收到這邀約,興致被勾勒起來。從前,長安貴人的女眷喜歡在各個(gè)花時(shí)相約去道觀進(jìn)奉,每到這種日子,我和若嬋是必定要跟著母親到場的。我們兩人都喜歡看花,在花叢中嬉鬧裝扮,編織小女兒的憧憬。
    十五那日,我一早就向郭夫人告了假,帶上供物前往瓊花觀。
    不同于共處一山的白鶴觀,瓊花觀是個(gè)小觀,即便初一十五這樣的日子,來進(jìn)奉的人也并不多。
    我入觀時(shí)并沒有看到若嬋,待我進(jìn)奉之后,觀中童子過來行禮,告訴我真人正在后院講經(jīng)。我頷首,吩咐阿元在殿上處理余下之事,自己跟著童子入內(nèi)。
    果不其然,后院的一片朱槿花前,若嬋正坐在石桌旁煮茶。不過她并非一個(gè)人,石桌對面,一個(gè)年輕男子正坐在小榻上持盞品茶,身形高瘦——是公羊劌。
    我驚訝地看著他們,止步不前。
    “阿Α!比翩枯付卣瀉粑搖k袢沾┳乓簧砭簧律眩飛銜詵14運(yùn)刻戌浩穡我砸恢e軛巍k牧成銜詞┲旆郟褂屑阜執(zhí)憂暗墓脛信幽q
    “若嬋。”我走過去,看看她,又看看公羊劌,行禮道,“公羊公子。”
    公羊劌一揖,神清氣定:“傅夫人。”
    “坐下吧,”若嬋將一只茶盞斟上,道:“廬山的霧茶,我好不容易才買到。”
    她聲調(diào)柔和,全然沒了那日初遇時(shí)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
    “是么?”我放松地笑笑,“那可好。”說著,我坐到石臺前,若嬋將茶盞遞過來。
    我捧起茶盞,輕輕抿一口,茶香韻味悠長。
    說來慚愧,我有個(gè)嗜茶的父親,我的烹茶只學(xué)得半吊子;若嬋的父母不喜飲茶,可若嬋的烹茶卻無可挑剔。
    沒有客套和寒暄,此情此景卻熟悉非常,仿佛又回到從前。
    “如何?”若嬋問我。
    “還是那么香。”我真心贊道。
    若嬋看著我,唇角彎起,片刻,又看向公羊劌:“你再添些么?”
    公羊劌頷首,將茶盞推了推。
    若嬋舀出一勺茶湯,斟入他的盞中。
    我看著若嬋,她微微低眉,側(cè)臉的線條優(yōu)美。持勺的手作蘭花狀,另一手輕拈衣袂,有一股說不出的風(fēng)韻。再看公羊劌,他神色輕松,眉間帶著淡淡的笑意,原本形狀冷峻的臉竟變得柔和。
    “你獨(dú)自出來,家中可有言語?”若嬋問我。
    “姑氏是虔信神明之人,并無異議。”我說,“舅氏與夫君忙碌,并不太管家中之事。”
    “哦?”若嬋微笑,“倒是自在。”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道,“今日天氣正好,若嬋常來此地么?”
    “不常來。”若嬋品著茶,道,“我那伎館應(yīng)酬甚多,每月空閑的日子也不過三兩天。今日陽光正好,我出來走走,明日賈公那邊又要去……”
    “賈公?”公羊劌突然插話道,“你要親自去?”
    若嬋看看他,淡淡一笑,“當(dāng)然要親自去。我打聽過,賈公宴上的那些賓客,九卿就有三位。”
    “你說過以后不再親自赴宴!”公羊劌的臉色沉下來,急道,“那老匹夫以好色聞名,你怎能去?”
    “男人誰不好色?”若嬋不以為然,“如今雍州伎館少么?賈公這樣的大戶,我不跟緊就有別人搶著去。”
    “一個(gè)暴發(fā)鹽販也算得大戶?若嬋,你即便……”
    “即便再不自重也該挑人,”若嬋冷笑,“比如你父親,是么?”
    公羊劌的臉猛然變得鐵青,盯著她。
    若嬋卻撇過頭去,不慌不忙地為銅釜添水。
    “我真多余!”公羊劌咬牙低低道,一腳踢翻小榻,轉(zhuǎn)身走開。
    我望著他氣沖沖離去的身影,有些尷尬,不由地覷向若嬋。
    若嬋也望著那邊,臉色有些發(fā)白,復(fù)雜的目光里似有些懊悔。過了會,她看看我,不太自然地彎彎唇角。
    “他就是這樣,”若嬋道,“固執(zhí),說不得兩句就鬧脾氣。”
    我點(diǎn)點(diǎn)頭。
    釜中的茶湯又開了,若嬋聽到聲音反應(yīng)過來,將茶湯舀起。她將我的茶盞添滿,手勢穩(wěn)當(dāng),卻明顯有些漫不經(jīng)心。
    兩人一時(shí)間都沒有說話,四周安靜,鳥雀在樹叢中撲騰著嘰喳的聲音。
    “想問什么便問吧。”過了會,若嬋似乎終于受不了我頻頻窺視的眼神,放下勺子。
    我瞅著她:“你與公羊公子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若嬋淡淡道。
    因?yàn)槲液痛涡值年P(guān)系,若嬋和公羊劌一直是認(rèn)識的,不過到底男女有別,據(jù)我所知,他們過去并沒有太多交往。
    若嬋和公羊劌再遇見是在兩年前。彼時(shí),魏喔嶄招熳傭u跡翩康募抗菀哺嶄湛擰t諞淮窩繢稚希翩看偶坷秩ブ耍魑隹偷墓蜇垡幌戮腿銑雋慫u庖院螅蜇燮燈倒夤思抗藎惶膊灰鸕吶優(yōu)悖灰翩俊
    見慣了人情涼薄,若嬋起初拿他當(dāng)恩客對待,可半年之后,公羊劌突然說要娶她。
    這把若嬋嚇了一跳,而公羊劌的家里更是不許。
    公羊劌生性桀驁,竟不惜與家中鬧僵搬了出來。事情磕磕絆絆,若嬋要維生,伎館不能丟;而公羊劌的家里堅(jiān)決不許若嬋進(jìn)門,放言公羊劌要是敢娶若嬋,公羊氏就將他從族譜里除名。
    我想起先前公羊劌辭官的事,道,“我聽聞丞相有意將公羊公子收入軍中效力,可公羊公子辭而不受。
    “尚書令文箴賞識他,于是向丞相舉薦。公羊御史欲更進(jìn)一步,要仲平與文箴之女結(jié)親。仲平大怒,轉(zhuǎn)身便辭了官。”
    我吃驚地看她,一時(shí)間不能言語。公羊御史的脾性我知道,是個(gè)說一不二的人。公羊劌做到這般地步,他和若嬋的事恐怕更是無望了。
    “他待你真好。”好一會,我說。
    “嗯。”若嬋輕輕嘆口氣。
    “他方才真的生氣了。”我說。
    若嬋苦笑,雙眸中一片幽遠(yuǎn)的沉靜。她沒說話,片刻,轉(zhuǎn)過頭去添茶。
    “我聽聞丞相要與譚熙開戰(zhàn),你夫君近來也忙碌吧?”她問。
    “嗯。”我點(diǎn)點(diǎn)頭。
    “聽聞他總是夜宿營中?”
    我一愣,看向若嬋。
    “你怎知?”我問。
    若嬋似笑非笑,“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雍州什么消息能瞞得過宴上的閑聊?阿Γ慵奕胛好龐行“肽炅稅桑俊
    我點(diǎn)頭:“快了。”
    “家中可曾催促添丁之事?”
    我赧然。
    若嬋的眼神意味深長,“夫君征戰(zhàn)在外,好不容易回來卻同寢寥寥,阿Γ皇俏宜的悖聳倫畹弊ソ簟!
    何止同寢寥寥,簡直比這個(gè)更慘。我心里念著,臉上有些發(fā)燙。
    若嬋似乎看出我的窘迫,微微一笑。
    “阿故歉魴咔又恕!彼嶸饋
    “誰說!”我瞪眼反駁。
    若嬋卻笑出聲來,摸摸我的頭發(fā),像過去我受了委屈跟她訴苦時(shí),她做的那樣。
    “其實(shí)男人么,要拴住其實(shí)也不難。”她的手指輕輕捋過我的鬢發(fā),笑意里帶著些神秘,“阿Γ掖閎タ蔥┒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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