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觀建在西山半腰的山坡上，四周是密林。當(dāng)若嬋打開院墻的一道小門，我才發(fā)現(xiàn)它的后面竟另有洞天。
    離來瓊花觀再行不到百步，山路回轉(zhuǎn)，樹林的掩映之中有一座不大的宅院。
    它院墻粉白，樣式玲瓏，一看就是新造的居所。
    “這是？”我看向若嬋，她卻將手指放在唇前，拉著我推開側(cè)門走了進(jìn)去。
    屋宅中很是安靜，一片紅牡丹在庭院中長(zhǎng)得高大，枝頭上綻開著紅艷嬌美的花朵。若嬋似乎對(duì)這庭院很熟悉，帶著我走到廊下。
    “主人。”一名老婦看到她來，忙低頭行禮。
    若嬋低聲問她：“客人到了么？”
    “到了。”老婦說。
    若嬋頷首，徑自朝前方的屋子走去。
    新造的屋舍很是干凈，苔蘚還未及爬上墻角和地面，若嬋輕輕推開雕琢精細(xì)的木門，竟一點(diǎn)聲音也沒有。一股香氣撲來，不淡不膩，極其溫軟。我嗅了嗅，似乎是檀香，又覺得不像。
    我詢問地看向若嬋，她卻仍是微笑，只引我前行。
    這是看著一間不太寬敞小室，卻造得很深。四周很是封閉，關(guān)上房門之后，靜謐得似乎來到了另一個(gè)世界。
    地上的絲毯柔軟而厚實(shí)，腳踏在上面一點(diǎn)聲音也沒有。從房門進(jìn)來，輕軟的紗簾從梁上垂下，正紅的顏色，光照并不明亮，看著隱約而曖昧。
    最后一道紗簾前面，若嬋示意我駐步。
    這時(shí)，我聽到些奇怪的聲音，似有什么人在低語。心里掠過一種異樣的感覺，下一刻，若嬋輕輕將紗簾撩開，一道垂著珠簾的小窗擋在面前。
    當(dāng)我是視線越過珠簾之外，我睜大眼睛。
    前方是一間寬敞的內(nèi)室，擺設(shè)精致，紅帳低垂，金爐吐香。正中間，一張大床以紅錦鋪就，上面，一個(gè)女子衣衫半褪，正被一個(gè)中年男子摟在懷中。
    女子手中拿著握著酒盞，仰頭飲一口，少頃，將嘴唇湊向男子。幾滴酒液順著男子的胡須淌下，滋咂的聲音淫靡。男子的神色似乎享受非常，一把扯開女子身上的衣服，張口含住她高聳的酥胸。
    “啊……”女子輕聲嬌喘，我的臉發(fā)燙，忍不住轉(zhuǎn)開去。
    若嬋卻扳著我的下巴不讓我動(dòng)。
    “你不是想知道男人喜歡什么嗎？”她的聲音很輕，“怎么？怕了？”
    那氣息拂在我的耳畔，麻麻的，我微微一顫，轉(zhuǎn)回頭來。
    男子的臉上泛著酡紅，興致正濃。他把女子抱在腿上，雙手在女子身上又捏又揉，惹得女子?jì)尚B連。她一邊推開男子一邊柔聲道，“……郎君還穿著衣服，容妾為郎君寬衣……”說著，她走下地，在男子身前跪下。
    她身無寸縷，肌膚白膩而豐腴，美艷的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她的手柔若無骨，一邊替男子寬衣解帶，一邊埋頭下去，親吻男子肥碩的軀體。
    男子抽氣。
    “美人之恩，果然千金……”他笑道，說罷，突然將女子撈到床上，翻身壓下。
    我看到他露出胯間粗硬的物事，一手抱起女子的腿，挺身送入。
    我羞臊滿面，連忙用手捂住眼睛。
    女子的□□傳入耳中，似痛苦似歡喜，一浪接一浪。男子嘴里不知說著什么，似乎興奮已極，聲音粗重而渾濁。
    我忍不住稍稍岔開指縫，兩個(gè)赤條條的肉體交纏，映著艷紅的錦褥，難以言狀的撩人。
    我的臉和脖頸已經(jīng)燙得不成樣子，喉嚨干干的，身體深處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涌，蟄伏已久，又蠢蠢欲動(dòng)。肩膀上傳來緩緩的摩挲，一寸一寸，奇異的酥軟……我一驚，轉(zhuǎn)頭，卻是若嬋。
    她看著我，雙眸很近，似笑非笑。
    我瞬間有些驚惶，拿開她的手，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推開門，一陣清風(fēng)迎面而來。我跑到庭院里，太陽光曬在頭頂，牡丹花在風(fēng)中搖曳。
    思緒從渾濁中慢慢厘清，我深深呼吸，片刻，那種怪異的感覺慢慢褪去。
    一陣輕笑從身后傳來，我回頭，若嬋跟著走出來。
    “好些了么？”她問。
    “那室中燃的是什么香？”我問。
    若嬋露出訝色，笑意變得更深：“是秘制的情香，阿σ┗厝ッ矗俊
    果然猜中，我再長(zhǎng)長(zhǎng)地呼吸一口氣，讓身上的燥熱平復(fù)下來。
    這宅院是若嬋的。瓊花觀地方偏僻，維持艱難，一年前，若嬋給觀中捐了一大筆錢，條件是“借”觀后的荒林建別所。
    雍州不比長(zhǎng)安，地方小，達(dá)官貴人們除了聚宴郊游，能去的地方不多。若嬋這處別所地處偏僻,那些想一解私欲又苦于無處可去的貴人能在這里得到滿意的招待，卻不會(huì)暴露于眾目睽睽。
    “不想你除了伎館，還經(jīng)營(yíng)娼家。”我說。
    “世道艱難，不過為了謀生。”若嬋不以為意，末了，道，“不過你放心，我曾托人幾番邀過大公子，可他從不肯賞臉。”
    “哦？”我看她，“除了他你還邀過誰？”
    若嬋笑得云淡風(fēng)輕，“無可奉告。”
    我乘車回到魏府的時(shí)候，已是午后。見過郭夫人之后，我更衣沐浴，躺在榻上就睡了過去。
    晚飯的時(shí)候，魏郯回來了。
    也許是恰逢十五的緣故，今日的晚飯，堂上的人來得特別齊。不僅魏唷10痕啊10赫眩捍鵲燃父鱟又抖嫉攪順　d歉嚀寐娜饒鄭揮興槍槔茨僑粘魷止
    白日里，魏噯牘熳櫻》曖惺拐咦暈饔蚨矗咨弦黃ケβ懟l熳蛹赫言誆啵愕讕夢(mèng)咆┫嘍佑惺持牛肝乓揮健n赫蚜烀妓靼肟碳醋鞲騁黃釕現(xiàn)諶宋薏瘓
    許是因?yàn)檫@件事，魏嘣諳湫酥律鹺茫毆蛉艘殘θ薟恢埂o辛氖保嗵滴醫(yī)袢杖チ私睿鬮飾胰サ氖悄拇γ砉邸
    我早已想好了說辭，回答道，我聽聞十五進(jìn)奉，西山瓊花觀最是靈驗(yàn)，于是去了瓊花觀。
    “哦？”魏轡12Γ潰扒砘u郟嗣故巧琛！
    我道：“兒婦今日去到，只見這瓊花觀地處偏僻，想來并無多少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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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手心有些汗膩。我不知道魏嘟褳砘嶧乩矗貌蛔妓恢狼砘u鄣拿孛埽還錘詹徘樾危坪醪10薇鸕南敕ā
    正松口氣，我忽然觸到身旁魏郯的目光。他看著我，平靜的眼眸有些莫測(cè)。
    我放下的心又微微提起。于此同時(shí)，腦子里卻忽而浮起瓊花觀的事，耳后一熱。
    “夫君飲酒么？”我拿起案上酒壺。
    “嗯。”魏郯道。
    我將他面前的酒杯斟上。
    “今夜，”我心里打著鼓，問，“夫君還去營(yíng)中？”
    “不去。”魏郯淡淡道。
    我的手一頓，壺嘴不慎漏出幾滴酒液。
    月亮在云里半遮半掩，夜風(fēng)有點(diǎn)大，吹得廊下的燈籠晃晃悠悠。
    魏郯在兵營(yíng)里出了一身臭汗，回到院子以后就去沐浴了。
    我又一次坐在鏡前，看著自己的影子滿心糾結(jié)。
    四周悄無聲息，鏡中的一切裹在半明半昧的光暈之中，不由自主地出神。那紅錦床上的一切總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男女的□□，以及胴體的交纏……我又開始感到心跳耳熱，總覺得那情香的味道還留在身體里作祟。
    你是大人了，你二十歲了！心里一個(gè)聲音鼓勵(lì)我。
    是呀，我二十歲了，魏平的妻子周氏十六歲就生了孩子，而我已經(jīng)二十了歲卻還在為床笫初夜發(fā)愁……
    亂七八糟，我閉眼晃晃腦袋。
    我二十歲，更明事理，更有勇氣，夫妻之事乃人倫之常。比如——我和魏郯終有一刻會(huì)躺在床上，他會(huì)像白日那個(gè)男子一樣把我壓在身下，然后……
    驀地，腦海里那女子的模樣換成了我，心漏跳了一下。
    我深吸氣，低頭捂住臉。
    男女之事，從前對(duì)我而言不過四個(gè)字，我模糊地知道它要做些什么，卻不全懂。可今日看到的種種，我忽然明白，那是一件極其親密的事，其度超乎從前，甚至和裴潛在一起的時(shí)候也不曾有過。
    人言無知者無畏，用在我身上是再也貼切不過。我篤信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無論是進(jìn)魏門還是找李尚經(jīng)商，全憑一股半懂不懂的勁頭撐著。可就像現(xiàn)在這件事一樣，當(dāng)我窺清全貌，知道了來去，就會(huì)開始在心里掂量，問自己這個(gè)那個(gè)，胡思亂想……
    “哐”一聲門響，把我的心思打斷。回頭，魏郯穿著單衣走了進(jìn)來。
    一陣夜風(fēng)的味道沁入，似乎帶著些溫?zé)岬臍庀ⅰＫ叩洁前！蟻y豢榻砼粒潦猛肪輩杏嗟乃
    “做甚？”魏郯忽然轉(zhuǎn)頭看我，道。
    “嗯？”我愣了愣。
    “夫人又一直看著為夫。”魏郯黑眸瞥著，有些促狹。
    我窘然，忙張口辯駁：“我不是……”
    “夫人若有心，何不來替為夫束發(fā)？”魏郯卻悠悠打斷，指指腦袋，“頭發(fā)散了。”
    我發(fā)現(xiàn)魏郯的頭發(fā)其實(shí)不錯(cuò)，雖是男人，卻軟硬適中，抓在手里還有些滑順之感。他的發(fā)際也是天然的清晰，不需要修太多已經(jīng)棱角分明。
    我梳頭一向怕痛，力道又輕又慢，遇到打結(jié)之處，就慢慢地用手指疏通。魏郯并不嫌我拖沓，只安靜地坐在榻上，后腦勺對(duì)著我，不知表情。
    燈火漾動(dòng)著橘色的光，他剛沐浴過，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味道，說不上是像什么，陌生而干凈。
    我低頭，看到魏郯衣領(lǐng)下的一段脖頸。麥色的皮膚，一看就知道常年在外，在燈光下卻有一種別樣的質(zhì)感。我想起了魏郯脫掉單衣時(shí)的胸膛和腰腹，也是這樣的色澤，如果摸上去，觸感或許緊實(shí)、平滑……
    心里不無羞怯地想，比起今天的那個(gè)男人，我會(huì)更喜歡這樣的么？
    “你聽誰說瓊花觀要十五進(jìn)奉？”小心思胡亂轉(zhuǎn)悠著，魏郯突然問話。
    “嗯？”我一愣，忙編道：“哦，兩日前在盧公府聽?zhēng)孜毁F眷說的。”
    “如此。”魏郯聲音平靜。
    “夫君去過？”我問。
    “不曾。”
    我大膽起來，說下去：“那邊的朱槿花開得不錯(cuò)。”
    “哦？”魏郯緩緩道，“前些日子也有人這么同我說，還邀我去賞花。”
    我手上的梳子險(xiǎn)些掉下來。
    “聽說還有紅牡丹，”魏郯自顧說下去，閑聊一般，“夫人去看了，果真有么？”
    我的心幾乎撲通一下跳出嗓子眼。
    “朱槿挺多，紅牡丹卻不曾見。”我小聲說。
    如果魏郯這時(shí)轉(zhuǎn)頭過來，他會(huì)看到我的臉像中風(fēng)。
    經(jīng)過這番言語，我腦子里那些想入非非的東西已經(jīng)被攪得尸骨無存。好在他沒有繼續(xù)問下去，我手腳利落地將他頭發(fā)綰起，在頭頂結(jié)實(shí)地束作髻。
    “嗯？就好了？”當(dāng)我宣布完事時(shí)，魏郯回過頭來，報(bào)以訝色。
    “好了。”我篤定地說。
    魏郯在鏡前看了看，彎彎唇角，“不錯(cuò)。”
    我亦笑笑，正要下榻，忽然，魏郯手臂一攬，將我摟至身前。
    燈火在銅鶴的嘴尖上燃著，照在魏郯的臉上，半暗不明。
    他的臉離我很近，似乎呼吸也膠著在一起，我的胸口與他相貼著，只覺腦子里剎那空白。
    “夫人這么著急走做什么？”他嗓音低沉而緩慢，和那臉上的神色一樣不可捉摸。
    我望著那雙黝黝的眼睛，其中分明閃動(dòng)著某種神采，熾熱、渴望或壓抑……腦子里忽而跳出那交纏的身體。
    心猛烈地撞將起來，口干舌燥……
    他微微張口，雙眸籠在眉骨和黑睫的陰影之下。
    “后日，我去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