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識的嘴角抽動了下,狹長上挑的眼睛閃過一道詭異的光澤:“身子不好,要記得好生休養。”低沉的嗓音雖然仍是不帶絲毫情感,卻足以令我狂跳的心稍許安定了些。
沒當場發飆,是否意味著他還沒察覺?
“胭脂。”
“奴婢在。”怯怯的女聲從角落里飄了出來。
“一會兒去陰祿那里領二十板子,連同你上次的護主不周在內我不希望再見到第三次。”
“諾。”胭脂顫顫的磕下頭去。
我猛地一震,才欲跳起爭辯,陰識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竟將我直起之勢重重的按回原地。“累的話就回房歇著吧。”
“我”
“這不正是妹妹想要的么?”他嘴角勾起,淡淡的吩咐,“興兒,送你姐姐回房。”
“諾。”身后有個清冷的聲音應了聲。
陰識似笑非笑的瞥了我一眼,從席子上起身緩緩退出偏廂。陰識轉身后,我才看見他身后尚跪坐了一名藍衫少年。
我被陰識的一句意有所指的話弄得亂了心緒,沒等回過神來,那少年已揚起臉來,低沉的道:“姐姐,可需命人備軟轎?”
我怦然心跳,陰興的話入耳怎么聽都覺得不懷好意:“不不用。”
柳姬命兩侍女上前左右相扶,這時我才發覺胭脂已然不在偏廂,不由驚問:“胭脂呢?”
陰興原已走到門口,這時聽我發問,不禁回頭看了我一眼。
陰興的眼神十分古怪,竟像是在看陌生人般,帶著一股奇特的困惑與探究,我被他盯得頭皮一陣發麻。
媽媽咪呀,這家子果然姓的不好,要不然怎么從大到小,一個個都是陰陽怪氣的?
簾子重新卷起,門外原還站了兩名青衣男子,瞧見陰識與陰興兩兄弟出來時,原都笑臉相迎,可等到看清陰興身后還有個我時,笑容竟全都僵在了臉上。
“陰姑娘!”兩人躬身作揖。
我當然不可能認得這二人,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接口。
“不用理會。”陰興忽然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低聲說道,“他們只是大哥收養的門客。”
我心領神會,任由陰興領著我轉回后堂,陰識自與兩位門客低語交談,似乎完全忘記了我這個妹妹。
陰興雖比“我”小了四歲,卻長得比我要高出少許,說話做事也處處體現出一股這個年紀少有的謹慎與穩妥,我很好奇他為何對我總有種若有若無的敵意,于是頻頻拿余光偷瞄他。
“瞧夠了沒?”將我安頓回床上后,陰興沒等退下的侍女關上房門,便沒好氣的丟了個白眼給我。“雖然我是你弟,可這般視人,對于一個女子而言,是很失禮的事。”
我不以為然的努了努嘴,學著他的口氣,說道:“雖然我是你姐,可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人留在我房里,也是很失禮的事。”
陰興嗤然冷笑:“果然姐姐整日捧著一冊《尚書》,不是白費的眼力,儒家禮儀倒是真學到了不少。”
我沉下臉不開口,他不提以前的事還好,只要提到以前的事我就無話可接了,一時無以應對。
“聽大哥說,”冷不丁的,他突然冒出一句,“這一回大病初愈,姐姐倒是因禍得福,脫胎換骨了。”
“哦?”我干笑兩聲,心虛的垂下眼瞼,“哪有這般神奇的事,脫胎換骨”頓了頓,忍不住好奇的問,“弟弟以為姐姐以前是如何樣的人?”
“姐姐是個無用的人!”沒想到他回答得如此爽快,似乎根本不用多加思考,“和娘一樣”
我吃驚的抬頭,只見陰興規規矩矩的跪坐在床下,俊朗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悲哀:“娘親的膽小怯懦,讓我們姐弟三人從小飽受冷眼,若我僅僅有個無能的母親也就罷了,偏生姐姐更是丟盡陰家臉面,讓人覺得你是個圖招非議,惹人笑話的傻子。”
“我”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通罵,我摸了摸鼻子,硬著頭皮假裝委屈。
“和懦弱的姐姐想比,我更喜歡強悍的大哥。”他站起身來,緩緩走向門口,“所以,假如你之前真的病死了,我是不會難過的一點都不會。”
“你”我脊背繃緊,剛剛坐直身子,陰興已頭也不回的邁出房門。
“這家伙還是人嗎?”我氣憤得一拳捶在案幾上,“自己的親姐姐病得要死了,居然說不會難過?”我搖著頭不敢置信的叫道,“陰麗華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哪?做人怎么有你這樣失敗的?人緣混得那么差勁,你還真不如死了好!”
轉念一想,估計陰麗華還真是受不了這樣的家庭環境,所以當真掛了,然后老天爺抓了我來頂包。
“我去你媽的,這什么跟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