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十四年,押解至丹陽郡時,前楚王劉英自盡。因劉英一案牽扯入獄者,從雒陽皇親至侯爵,到各州各郡的鄉紳豪杰,多達數千人,或誅殺,或貶逐,時世人稱之為“楚獄”。
五月,封已故廣陵王劉荊之子劉元壽為廣陵侯。
永平十五年,淮陽王劉延,大逆不道,詛咒天子。
罪名查實,群臣奏請誅殺劉延,皇帝感念劉延罪名較劉英輕,改封劉延為阜陵王,食邑僅為兩縣。
永平十六年十二月三十,夜。
漏壺內的沙礫無聲無息的滴落,皇帝站在西宮廡廊下的臺階上,靜靜的仰望蒼穹繁星,默默無語。
馬皇后從身后走來,屏退開侍女,輕手輕腳的將一件貂裘披在了他身上。皇帝沒有動,仍是癡癡的凝望著潑墨似的夜空。
世事繁華,一息轉瞬。
原來已過了十年。
他的掌心中緊握著一塊辟邪掛玉,潤滑的表面不知被他粗糙的指腹磨過多少次,每次端坐朝堂面對公卿們紛亂的奏諫,無法得出一個令他滿意的結論時,他便會不自覺的撫摸這塊玉佩。他知道他們每一個人在私底下所做的小動作,有些令他感動,有些令他惱恨,靠著小塊小東西背后龐大的力量,他甚至將外戚勢力監控得不敢輕舉妄動。世人皆說,這位漢朝繼任光武的天子,政察奸勝,帝性褊察,喜好以耳目隱發為明,公卿大臣無不遭到斥責。
他的脾氣很大,無法做到像父親那樣寬厚溫柔,不論遇到什么樣的事總能微笑示人。他更像母親,碰到大臣做錯事,甚至會忍不住拿手杖打人。也難怪被打的那位郎官藥崧會在捱不住打的時候鉆到床下和他對質,說從沒見過有哪個皇帝居然會親自動手打郎官的。
掌心的玉被捂得滾燙,他不禁無聲的笑了起來。
他的母親……光烈皇后陰麗華。
小的時候,他常常和弟弟妹妹們埋怨,說母親的脾氣太烈,如今看來,自己身上的流淌血液真的全是拜她所賜。
他的確是很像母親的吧?可他自問為帝十七年,兢兢業業,上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對得起黎民百姓。他永遠不敢忘父母臨終囑托,一生的追求都在努力做一個好皇帝,無愧做這個秀麗江山的主人。
“陛下,該歇了。”夜涼風寒,近年來皇帝的身體一直不大好,馬皇后時時掛懷。
皇帝回眸看了她一眼,她永遠這么端莊,這么多年后宮安寧和諧,她功不可沒。他做不到父親那樣專情,也害怕獨寵她一人,她心知肚明卻總能寬仁體諒。馬氏作為外戚,就和陰氏一樣,低調不爭,她的兄弟叔伯并沒有因為她做了皇后而飛黃騰達。
至于外戚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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