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美好的早晨，往往是給鬧鐘打斷的。顧城風捏著手機點兩下想要把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設的鬧鐘給關掉，不過點了下之后手機里倒是傳來了一個熟悉聲音。

　　“起來沒起來沒？我有好消息！”

　　這個人現(xiàn)在總是這么歡快，雖然剛醒過來，顧城風還是努力聽著人繼續(xù)叭叭下去。

　　“前些天兩邊的人開了會，唉，就這么跟你說吧，這邊的房子說不定未來要升值了！”

　　“這種消息你一年能給我打個五六次，每次都是這么說的?！?br />　　顧城風根本沒有把這話當一回事，這種話都不知道她說過多少遍了。

　　“這次是真的，而且好像還要把江那邊的一些產(chǎn)業(yè)轉過來。”

　　“然后這邊的房子就有人來住了，然后你那商場就有人去了，然后你就能賺到錢了，然后你就能還你女朋友錢了?！?br />
　　“嘿嘿，差不多。”

　　“拜托，你這種話每次都這么說，我都會背了，能不能說些別的啊？”
　　缺心眼的，這都聽不出來是在嘲笑她。

　　“這次是真的?！?br />
　　“行了，沒事我就要睡個回籠覺了?！眮G了手機到一邊去，顧城風打算不理那還在說話的人。

　　“算了，你就等著我賺錢吧?！?br />
　　每次都這么說，這個人這些年賺的錢全都賠到那商場里去了，也不知道在圖什么。顧城風知道她舍不得，但要是換她的話肯定就把那地給賣了。
　　不過她也不了解這些，這些也就是她們兩的時候說說。
　　希望這次這家伙真能賺到錢吧。雖然知道這一次說不定又是空歡喜，但顧城風還是在心里幫人跟老天爺說了幾句好話。

　　難得一個不用上班的早上，顧城風本來都打算睡到中午再起來，這一通電話之后怎么翻都再睡不著了，不過貪念暖和的被窩，她還是只在外面露出一個腦袋，兩手把被子拉緊，像只蠶蟲一樣裹著被子。

　　半打開的窗簾已經(jīng)有光一方落下，這個屋子確實如渡塢說的一樣，到處都是光，要是顧城風沒有拉上那半邊窗簾的話，現(xiàn)在應該就是整個人沐浴在陽光里面，然后熱的一腳踢開被子爬起來。
　　不過現(xiàn)在在床上的只有一條懶蟲，側著身子一動不動。

　　在一邊的手機屏幕暗下去，沒一會又亮起來，又是一個電話進來。顧城風以為又是景符，不耐煩的再去拿手機。

　　“起來了嗎？我給你買了早餐?！?br />
　　“沒，剛醒。你買了什么??？”

　　女朋友給自己買早餐了！顧城風開心地裹著被子在床上左右扭來扭去。她承認昨天聊天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提了一嘴自己要睡懶覺的事情，沒想到云落這就早起給自己買早餐去了。

　　現(xiàn)在是早上九點，顧城風看了眼時間，順便打開免提。那邊的聲音是帶著些嘈雜的碎響，還有車鳴著喇叭一路開過去。
　　在過馬路啊，怪不得沒聲了。

　　“沒起就快點起來，我給你帶早餐回來，到時候一起吃。”

　　“好?！?br />
　　顧城風縮在被子里看著手機傻笑，聽著那邊拿著手機的人半天沒再說話，可能是等著自己說，不過顧城風渾身懶洋洋的，陽光從下半截被子偷偷往上，徹底讓她暖和起來，但嘴上就是什么都不說，就聽著那一邊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我掛了，記得起來?！?br />
　　說完了又等了會，電話才斷了。而一直憋著的顧城風徹底忍不住了，對著手機笑個不停，一會把自己埋進被子里，一會又抱著手機到自己面前，嘴角的笑一直都收不下去。
　　一直到覺得時間不能再拖了，顧城風才從床上起來。

　　云落現(xiàn)在從菜市場回來，剛剛顧城風到最后都沒有說幾句話讓她有些郁悶，明明是這個人說自己要睡個大早，又想吃早餐。而且還旁敲側擊的讓自己出去幫她買，怎么現(xiàn)在買到了后又是這個態(tài)度？

　　想想昨天晚上和她用手機聊天的時候，這個人一邊說自己累的不行明天起不來，一邊說自己好想一醒過來就有早餐吃。云落看著這個人隔著一個屏幕在另一邊表演，最后她還是說要去買早餐，問她要不要一份。

　　到這她答應其實就好了，但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錯了地方，顧城風說著不用，然后就轉移話題聊了些有的沒的。

　　云落當時真想把那人從屏幕里揪出來，問她今天晚上哪根筋放錯了地?，F(xiàn)在她打個電話又是這個語氣，弄的好想她很想給她帶一樣，這不過只是她今天想出來吃早餐順便給人帶的一份而已。

　　八點多爬起來走去菜市場然后只為了提一份她想吃很久了的早餐，然后再順便給顧城風也帶一份，嗯，就是這樣。
　　不過快到家的時候云落還是決定要逗逗人，于是把顧城風的早餐單獨拎出來，放進兜里，然后提著自己的早餐去敲她鄰居的門，或者說是女朋友的門。

　　興沖沖過來看門的時候云落還把手里的早餐給人晃了晃，顧城風看著她手里的袋子，眉眼間全是笑。她應該是剛剛梳洗好，眉間還有些水珠掛著不肯落，頭發(fā)也扎的蓬而亂，在頭上鼓著一個包。
　　就算這樣她都還是在笑，不時看著云落手里提著的袋子，一副想伸手拿卻又矜持的樣讓云落覺得像是盯上了別人手里零食的小孩。

　　本來是想逗逗她的，但看著滿臉期待的人，云落最后還是沒能照著她預想的來。

　　“你的?！痹坡鋸亩道锝o人拿出來，還是溫熱的，隔著塑料袋有著一層水霧。

　　“你還特意放在兜里幫我熱著嗎？你那份會不會涼？”

　　“不會，快點吃吧，別一會真涼了。”

　　本來云落是不覺得從兜里把人早飯給掏出來有什么的，但被顧城風這么一說就覺得哪哪都不對。不過她沒多管這個，坐在椅子上開始吃自己的那一份。

　　“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吃了才回來的?！鳖櫝秋L這幾天也了解到這附近有個菜市場，不過還沒有跟云落去過，聊天的時候她們倒是有聊過這，也聽云落說過她很想吃菜市場的包子。
　　顧城風覺得她們路邊上那幾家的包子應該差不多，但云落覺得菜市場的香一些。

　　“去菜市場周圍走了一圈。”

　　“早起散步，好興致?！?br />
　　顧城風豎起大拇指夸人，云落看著她這樣子更想是一個小孩了，而且她手里還吃著買的核桃包，不小心就沾著嘴角往下落。

　　“下次你早點起來，我們可以一起去買早餐吃。”

　　“下次再說吧?！?br />
　　兩口吃完，味道確實不錯，而且核桃包她還真是第一次吃，還挺對她胃口的。

　　“你一般放假睡到幾點？”

　　“你喊我我就肯定起來?！?br />
　　顧城風沒直接答，而是換了一個花樣，想著這么答說不定以后都能有早餐吃，而且還有女朋友喊她起來。
　　要真是這樣，她覺得自己算是達成了目前最大的愿望。

　　“那你還是睡到中午起來連著早飯午飯一起吃吧。”

　　說完這話沒了下文，兩個人安心吃著早餐，不過中途顧城風想起來早上的事情，忍不住就跟云落說起來。

　　“景符你還記得吧，她早上還給我打電話了?！?br />
　　云落對景符這個人有印象，畢竟她還打算從這個人那問問顧城風喜歡什么。不過現(xiàn)在顧城風說起這個，云落以為有什么大事。

　　“怎么了？”

　　“她聽說這附近地價要漲，特意一早打電話過來告訴我，雖然過去幾年她每次都是這么說的?！?br />
　　云落想起來她以前也聽到過這種消息，點點頭算是認同。不過經(jīng)顧城風這么一說，她對于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有些好奇。

　　“你們兩個從小玩到大？”

　　“算是吧，在高三的時候分開了，她家里出了些事?！?br />
　　這么一說，云落就沒再往下問了，她不喜歡別人問她家里的事情，同樣也不喜歡問別人的。坐在對面人舒舒服服的吃完飯，一時沒注意到云落的沉默，繼續(xù)往下說了。

　　“那時候我還在參加省賽呢，再回去的時候就不見人了。后來還是在大學的時候又遇到她了，她在做產(chǎn)品推銷，剛好到了我們大學?！?br />
　　說到大學，顧城風馬上閉口不說了。云落聽到這卻感興趣起來。

　　“我記得你是省賽的冠軍來著吧？”當初的傳單上有寫這個，云落當時就覺得這個人肯定很厲害，這么就相處下來她都快忘了這個事了。

　　“老師說讓我多練幾年再去國賽，那時候本來就要考試，大學練三四年再精進些能更有把握，然后我就沒馬上去比賽。結果還沒決定好就把腰給傷了?！闭f著還下意識的摸了摸后腰的位置，現(xiàn)在倒是好的多了，但她還是沒敢像以前一樣去練。

　　“什么時候傷的？”

　　“一年前？差不多大半年吧。那樓沒修好，結果就摔了，當時還挺大一個事的。”

　　自顧自的說完，顧城風突然感覺氣氛有些怪。雖然這一頓早飯她們中間沉默過許多次，但感覺還沒一次是這樣的。像是還沒有燃起的火，先四處飛出白煙四散熏人后退。

　　“怎么了？”

　　“沒事?！?br />
　　一年左右的時間，云落心想應該沒有那么巧的事。只是這樣的說辭并沒有給她帶來多少安慰，吃著東西卻難以下咽，一團莫名的情緒堵在喉嚨，下不去上不來。

　　本來一次難得的早餐最后收場的并不愉快，云落回到家里的時候還在反復想著這件事。

　　大概一年的時間，應該沒這么巧。雖然是這么想的，但卻忍不住往更詳盡的地方想。一年前，是會多一點還是會少一些呢？而自己又是什么時候過來的。她們兩個的事情應該不會這么巧才對。
　　坐著在沙發(fā)上，陽光白耀的扎人眼睛，房間里的人在一片白粲之下埋下了頭。

　　碎片同點點星辰亮起在黑而空的地方，越是細想，那些星辰越是璀璨，那些藏起來的東西也跟著清晰起來。
　　先是時間，然后是人，到最后發(fā)生的事情。它們清晰的讓云落覺得不可思議，她以為自己該忘了些才對。

　　轟鳴聲回徹在周身四處，望著眼前慘白顏色一地，許久之后她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心跳聲，跟著那聲響跳動的還有那突兀在脖頸邊的血管。

　　手掌按上去，扶著脖子再低下頭。眼前依然有些發(fā)白，不過已經(jīng)好很多了，至少這次沒到她覺得要吃藥的程度。

　　是不是該去問問知道這個事情的人？當然最好的就是去問本人，但云落覺得這樣太明顯了，自己早上才從別人那出來，她也不喜歡問別人傷痛的事情。

　　扶著額頭，云落記得最后還請過一個律師，因為事情基本都是板上釘釘，她沒多關注，讓律師自己去做，中間除了面談了幾次以外她們兩個人并沒有多少交集。那人口碑很好，而且一個當時說是做為一個惡性案件。雖然沒有明說過，但云落也能猜到剩下的基本就是一個流程的事情。

　　去問這個人？剛涌起這個念頭云落就把她給丟了。

　　過了會，云落在手機上的搜索欄里輸入了她記憶中的數(shù)字，跳出來的到是有對這個事情的報道，找著看了半天，云落只看見有她們小區(qū)的名字，幾張小區(qū)的圖，別的沒有了，看來看去都只是這樣。
　　搜索的欲望上來，壓下了原本的情緒。思索幾秒，她費力的從腦海里搜出了那個地方的名字，那個名字是她極不愿意回憶起來的。

　　長清酒店。她朋友推薦她的地方，從她這里引的材料操辦的事情。

　　她也只是引個材料而已。

　　手指上繼續(xù)點著翻下去，只不過看到的事情也如她想的一般，沒有看到死亡的消息，報道的人只是簡單闡述了些事情。如果光是這樣看的話，或許沒有一個人會猜到兩件事情之間居然有著難以想象的聯(lián)系。想到這一層的云落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不過這個笑卻是嘲笑她自己的。

　　彎垂下手機，云落開始的時候還是在無聲地笑著，只是這機械一樣的笑容漸漸有了聲音，每一聲都穩(wěn)定的卡著時間，聲音越笑越大，卻又同機械一般敲著鐘點。

　　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她也不知道，但就是笑地停不下來。

　　笑聲最后自己停了下來，也許是因為沒有人聽的緣故，覺得沒意思了。

　　一個破碎的人兒縮在房中，她曾擔心著素未謀面的人。

　　白耀的光早就落下去了，黑夜的交替可不會管云落是怎么想的，自顧自牽著黑走過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