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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武場,小七坐旁觀席高腳凳子上,看了一個又一個大兵演練,看得眼直發酸,使勁咬著唇將一個個哈欠消彌萌芽階段,眼睛濕魯魯有些茫。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被叫過來,只耳朵里模糊傳來幾句兩位老爺大有一搭沒一搭地簡略對話:“練這隊兵,身手可都不簡單啊。”
“嗯,都是些肯下功夫”
“留著用?”
“當然,都是可用之材。”
場子里有正耍一柄大刀,周圍內行們叫好聲不斷。明玫被一陣震耳喝采聲吵得稍清醒了幾分,四下里看了一下,沒發現有注意她,大家都注目場內身上。
賀老爹巴巴叫她過來到底有何事呢?明玫不解,悄悄再扭身看一眼自家老爹,只見賀老爹正眼睛亮亮地盯著場內。好吧,與她無關,她要不要干脆睡到終場呢?打瞌睡還要強撐太不是干活兒了。
勉強將視線調到場內,那里一個紫色影正掄著一長柄大刀耍得歡實。一眼望去只見刀光一片,動如風,刀光影虛虛實實分不清。若不是明玫知道霍辰燁今天穿件紫色衣衫,她也分辨不清那紫色影是哪位。賀老爹大兵們可沒有穿這樣亮眼衣衫。
那影并不一味求速求,偶爾也會頓住身形。真是動則刀光粼粼,霍霍有風,靜則淵停岳峙,風平浪靜。端是好刀法好功夫呀,雖然明玫看不大明白。旁邊霍侯爺得意得直摸下頜小胡髭。
很掌聲響起,大概一曲既了意思?那場內影也慢將下來,等明玫終于能看清霍辰燁那張因專注認真而緊繃著鼻子眼時,卻忽然見他長刀一撩,直直一刀無招無式就那么橫掃過來。
明玫看得清那刀是奔著自己來,只是那速度,她根本躲避不及。
說實話這種經驗她有,相當年,也是這個練武場,唐玉琦那小子就臨了臨了來了這么一手,只是被好姐姐明璇同學擋了槍了。
可如今危急之中哪兒再找一個明璇好姐姐呀,現才想起家好處不會太遲了嗎?明璇表擔心不是風寒,是妹妹想呢。啊,對了對了,明瑾姐姐好樣兒,顯靈來替妹妹擋擋刀吧。
明玫心里明白這貨也如唐玉琦一樣想嚇她一跳而已,干脆咬牙挺著一動不動,眼睛盯著刀勢來路一副視死如歸模樣,腦子里甚至來不及起些子有沒雜亂念頭。真,說時遲那時,不過那么一息之間,已風聲颯颯大刀臨頭,明玫不由閉上了雙眼。
只覺有勁兒風掃過面頰,額前一涼,須臾風聲過去,臉上一陣癢癢。明玫睜開眼,見劈來刀鋒已無影蹤。用手一摸,才知道額前劉海兒被從發跡線處齊齊斬落,三五縷飄落臉側鼻尖。
果然,這下子直接禿魯了,比拔還。
明玫才知道后怕地出了一身冷汗。她一動不動沉著臉瞪著霍辰燁:這個臭,爛,渣貨。她真是眼瞎,怎么沒早點對這種貨色敬而遠之?
霍辰燁以刀拄地,正腦袋半歪瞇著眼睛也一動不動看著她。
旁邊霍侯爺慌忙上來,拉著明玫左瞧右瞧,不迭聲連問:“怎么樣怎么樣?可傷著了?”
明玫不出聲,只瞪著霍辰燁。她真嚇著了,心里還砰砰直跳呢。
霍侯爺見小姑娘無事,便連連道:“還好還好,還好無事,要不然可怎么得了。”然后便轉頭開始裝模作樣訓斥自家兒子:“燁兒怎么可以這般玩鬧?實是太過份了些。嚇壞妹妹可如何是好?萬一失了準頭可如何是好?以后再不能這樣子,連老子想想都后怕呢。”他識相沒說“給妹妹道歉”之類話,因為他知道自己兒子壓根不聽他,說出來只會讓自己跌份兒。
霍辰燁并不理會他老爹,他饒有興致半垂著頭盯著明玫瞧。以前他也隱隱覺得這丫頭是個膽大,只沒想到膽大至此,竟就那般不躲不避直面以對,倒讓他招數毫無施展空間。本來她若躲一躲,定讓她瞧瞧什么叫做刀隨動如影隨形,可是,唉,這丫頭偏不遂愿,想想都叫惆悵。
見明玫臉沉如水,眼神兇狠,鼻尖兒微微有汗,忽然又有點兒后悔有點兒忐忑:看這樣子,這丫頭,是真怒了!
吆西,玩過頭了吧?
卻聽明玫忽然輕飄飄開口道:“霍大少果然好本事,都能削去旁觀姑娘家劉海了。嘖嘖,這若是帶兵打仗親上前線,必是戰無不勝,削敵頭發無數。”
旁邊便有大兵笑起來,什么削頭發無數,當上戰場是削頭發嗎,是削頭顱好不好。
霍侯爺見這小姑娘還能說笑,并且聲音平靜,吐字清晰,條理分明,不由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周圍那么多圍觀,明玫又那樣眼睛對著他噴火許久,又這么嘲諷味十足地刺他,霍辰燁原來生出那么點點后悔早拍著翅膀飛走了,慢慢他也惱意上來,又多少覺得有點委屈,便冷硬著眉眼仰頭道:“誰讓先惹爺!許惹爺不許爺惹不成?小丫頭片子!”
一語完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心里膩味起來,收回高昂下巴,悻悻地看著明玫:還瞪還瞪,一個小姑娘家家,沒有半分軟和勁,脾氣又臭又硬,還睚眥必報。——唐玉琦眼瘸,怎么就偏看上這么個貨。
——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曾跟家玩很起勁兒。
霍侯爺嚅嚅責怪自己兒子半天,雖被自己寶貝兒子忽略得很徹底,但自覺也做足了嚴父樣子,如今聽到霍辰燁連“爺”都出口了,知道壞事兒了,這小子也惱了,那渾不吝街頭痞氣都出來了,便迅速轉攻小明玫,企圖混淆視聽地安撫道:“丫頭,很膽大嘛,完全沒有躲閃意思啊,真是個勇敢小姑娘。——多少男兒也沒這份膽量呢。”
明玫收回盯霍辰燁臉上眼光,沖霍侯爺淡淡道:“侯爺過獎了,小七只是嚇得不敢動而已。”
霍侯爺聞言便道:“真是個實誠小姑娘,正夸呢,倒自己漏氣。不過也沒關系,劉海沒了,看起來還是漂亮很,以后不留劉海了,看別還怎么削。”說著自己笑起來,旁邊也有附和地笑。
明玫不覺得哪里好笑。不過她雖惱霍辰燁,但也早聽出這位霍侯爺對自己兒子包庇和寵愛,不停地責罵著其實是幫著打圓場,不由心里有些佩服。至少,比自家老爹象個老爹樣啊。便不忍把自己火氣蔓延到老家身上,抬手配合地摸摸臉蛋皺眉道:“是啊是啊,禿瓢也漂亮,誰讓家底子長得好呢,真是沒法子事兒。”
大家又給面子地笑起來。
賀正宏老爺就旁邊站著,他見識過自家女兒伶牙俐齒,現正是槍口朝外檢驗真貨好時機,便不幫腔不說話地默默瞧著熱鬧,如今見女兒不過嘲諷一句便硬生生壓下火氣,把現場有些小緊張氣氛又調轉回來一片和樂,不由倒有些佩服,這丫頭,果然什么景況下都有引發笑本事。
想著,便問她道:“小七,可有傷著了?”
“有!”明玫迅速答道。
“嗯?傷著哪里了?”明明毫發無傷,啊,不對,只短了頭發。
“傷心了。”明玫道,手指遙點霍辰燁,眼睛卻只看著賀老爹道:“那廝欺負,爹爹都不替揍回去!”不給兒女撐腰爹爹決然不是好爹爹呀。
賀正宏見自己小女兒罕見地撒嬌,不由朗聲大笑:“好!取長刀來!爹爹等下就好好收拾他。”旁邊便有應著去了。
明玫點頭道:“那爹爹細細料理,小七這便回去西院養神去了——這魂都被嚇飛了好幾縷去,得好好養回來才是。”
不管是真操練也好假操練也罷,她是不要再這里看了,萬一等下舞起來,誰再給她來這么一下,她哪有那么多劉海好削啊。這練武場和她八字不合,還是走為上策。
屋里有聽了明玫話便又笑起來,這女娃委實是語言風趣得緊啊。
賀老爺也笑道:“這嘴還是一樣貧,書塾還沒到散學時候就想走了?想回去偷懶歇著就直說。”
明玫遵命不迭:“爹爹想回去偷懶歇著了。”
然后大家笑聲中,轉身走,再沒看霍辰燁一眼。
其實霍辰燁后來見氣氛不錯,也想稍微道個歉緩和一下什么,誰知明玫卻壓根不再理會他了,他沒有機會呀。再說自從他生硬地一語既出,便自覺也融不進明玫與說笑氛圍里去,便很有些煩燥,又帶著些莫名憋悶,只倔強地站原地不動。
等明玫出門走了,仍盯著她背影愣了好一會兒。
霍侯爺見明玫走了,便回身拉著自家兒子又低聲好一頓叨叨:“怎么偏偏就惹她一個小姑娘,是撿軟捏么?可真出息呀,一個大男家家,這滿屋糙兵頭子怎么不拉出來練去?真好意思呀。據說還曾經使勁瞪過家?為什么呀?看著挺機靈有趣一小姑娘,若是今天被嚇壞了,拿什么賠?便是只嚇哭起來了,就舒服得趣了?再者說,一個小女孩,當著這么多面兒,要是嚇尿了褲子,看要怎么收場”話糙理不糙,每年招兵蛋子里,從來不缺那么幾個濕褲子君。
霍辰燁聽得老大不耐煩:“爹亂講什么啊,什么嚇得尿褲子,那丫頭會嗎?為何不找別端找上她,還不是因為那丫頭,那丫頭十分討嫌!”削點子頭發嚇什么嚇,削耳狂魔也沒嚇著她好不好。
霍辰燁反應讓霍老爹大為詫異,隨即他便明白過來了。這反應,這反應自然就是十分了解家膽兒大,并且,一定家手里吃了癟了。
——自己都弄不住兒子吃癟了耶,霍侯爺眼神閃爍,他對著這么個強筋兒子,打舍不得,罵罵不聽,讓他已經多少次產生徒呼奈何無力感了啊。連賀正宏對他也無甚良法,不過道理講著,小意哄著順毛捋回來。這樣兒子現被多少收拾一下,霍侯爺心里竟有些莫名暗爽起來——得好好調查調查,他現,連細節都十分感興趣啊。
那天后來,賀霍兩位老爺再談起自家子女,賀老爺就止不住地得瑟:“老伙計看著了吧,兒子很會瞬間乍毛,但家小女卻偏會花言巧語令滿室和樂。”
霍老爺深表贊同,連連點頭言簡意賅:“柔能克剛。”……
明玫其實并沒有第一時間回西院歇息,她先回了書塾一趟。
簡老夫子不,老四老六兩姐妹各自低頭忙乎,明玫造型竟然沒有引起兩姐妹異樣目光來。不知是兩位太淡定還是壓根就沒往她臉上看一眼。
明玫心里大為放松,覺得,真好,和兩位這樣姐妹關系。她們不用圍上來表示熱切關心姐妹情深地詢問著“妹妹怎么了”平板問題,而她也省卻了給他們blabla敘說解釋半天精神。大家省事兒。
只明瑾過了一會兒便按捺不住,微朝后側了側身,對坐身后明玫狀似隨意問道:“妹妹怎么一個回來了?”明明是叫走了兩個呀。
明玫搖頭:“不是一個回來啊,尼尼放門口呢。”
于是明瑾轉過頭去不響了。
明玫便后面摸脖子晃腦袋地隨意感嘆:“個子矮了真不妙,每次要穿過姐姐頭頂去看前面,脖子都伸酸了。唉,長高吧。”
話說那書塾又不是什么現代教室,夫子教書時不過領著讀下書講講義而已,又不用板書和肢體語言神馬,伸脖子看他做毛啊?何況因為學生們進度不大相同,夫子根本就很愛教誰時便或站或坐到誰身邊去就近教學。這種情況還硬要伸脖子越過頭頂朝前望,脖子酸死也活該。
但明瑾很有愛,立馬雀躍著小眼神兒殷勤地表示:換位吧換位吧,姐姐怎能讓妹妹這般受累。
于是,連東西都是明瑾幫著拿,三下五除二就各自改了坐標……
有沒有覺得,陌生中間反而會感到很放松和自?明玫很有類似情結,她一向覺得,和親近不起來維持著和明瑾這樣關系是很讓舒服事啊。平時不來不往,包括行動上和語言上。到真有事時大家再直奔重點去說啊,或那時再改善關系也可啊,縱有不適也短暫,不需要日日尋摸些相處理由和借口。
而親近很容易惹七惹八毛事兒多。比如她和賀老太太。從前賀老太太眼睛瞧不見她,大家也相安無事挺好,如今老太太眼睛老瞧著她,徒添她多少麻煩辛苦啊。
如今大姐姐明琪嫁期已到,眼看該上路奔西北老家去了。這老太太原本是信誓旦旦去送嫁,明琪姐姐也早把她算盤子里,如今事到臨頭了,她卻忽生出些近鄉情怯意思來,反悔耍賴說著不愿回老家去了。急得大姨娘和明琪姐姐什么似,輪番兒跑來逮明玫,讓她想些法子好好逗逗老太太開心,別這么臨了給她玩變卦。
沒辦法呀,誰讓家位份高呢,老太太若咬死了不去,便是賀正宏或賀大太太也不好來勸呀。畢竟自己閨女送嫁,干老太太什么事呀,“把們養大了,有家有業有本事了,還得替們子女再接茬出力,什么時候是個頭啊”。——老太太一貫調論啊。
明玫有什么辦法呀,這老太太跟個老頑童似,見了明玫就招手過去,東拉西扯笑一陣子,可提起回鄉事,便開始縮脖子,又是驕傲又是不屑地給自己找理由:“那些子鄉里巴,蠻纏不清讓厭,懶得見他們理他們。”
其實明玫覺得吧,以老太太高高上這種心態,這么回去指不定還會壞事兒呢。畢竟明琪到時候還需要族鄰居那幫子七姑子八大婆來幫把手呢,起碼需要他們來熱場子湊數好熱熱鬧鬧嫁閨女呀。到時候老太太還這么鼻孔朝天念著舊怨,不得罪就阿彌托福了。
但明琪很心酸:賀老爺賀太太當然是走不開身,大哥二哥繼續備考中,想都不要想了,能頂門立戶幫著吆喝,還能有誰呢,老太太好歹鎮得住宅兒呀,名義上也好聽,說起來,她也是老太太親自發嫁,不然難道讓她自己嫁不成?大太太倒是發話說大姨娘可以跟著回去一趟,可姨娘畢竟不是主子,連老宅里先行打點下都不定聽不聽她呢,能指望她來給張羅全部嗎?
明玫表示很理解。于是近正使出渾身解數哄老太太中。
而學堂里,被削之后,不只明玫,連霍辰燁大概也覺得沒意思,不大來私塾了。明玫不關心這個,反正換位之后,她連眼風也沒掃過霍辰燁一次,除了某回他進來時,低頭明玫看到了他路過時兩大腳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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