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中考的最后一百天里全速沖刺,班主任一邊拿著放大鏡，于窗邊、后門神出鬼沒，企圖抓出不好好學習的學生，一邊老媽子似得為班上同學鞍前馬后。
    高壓政策下，平素調皮的同學哪還敢挑戰班主任的權威，其他人個個埋頭苦學,廢寢忘食。
    高考前夕，初中部放假給高考學子騰座位考試，特地抽出一下午的時間搬桌子大掃除，掃地的掃地,摸魚的摸魚，學校廣播放著膾炙人口的校園歌曲,除了即將面臨考場的高三以及初三學生外，大部分學生都沉浸在放假的輕松氛圍中。
    霍小小那幾個本來心態挺好,可越中考越緊，崩得越嚴重，易謙還好，其中崩得最嚴重的是陸靖一向琛兩個。
    特別是當學校不強制要求陸星辰來學校上課,但陸星辰卻堅持每天按時上下學后,這幾人原本和陸星辰相處就不太好，見面總得損兩句，現如今看著全國數學競賽拿了一等獎,被保送高中不用參加中考的陸星辰,一個個就差把羨慕嫉妒寫腦門上了。
    陸靖一是個沒干過活的,手里的掃把耍出了少林寺關門弟子的氣質，看著一側抬水搬課桌的陸星辰，“我怎么越看陸星辰就越看不順眼呢？你們說陸星辰腦子是不是有包？明明保送了還天天準時上下學？他這是在膈應咱們兄弟幾個嗎？”
    “豈止是膈應，我看啊，炫耀！”
    站在凳子上擦玻璃的霍小小撇了兩人一眼，“你們兩個怎么和酸菜魚似得？”
    “什么意思？”
    “又酸又菜又多余唄。有本事像陸星辰一樣，也去參加數學競賽考個第一，在背后酸人家干什么？”
    “我們？酸他？”陸靖一一副不可置信且非常不屑的表情，“向琛，你酸嗎？”
    向琛搖頭，“我不酸。”
    “我也不酸。”陸靖一朝霍小小攤手，“你看，我們都不酸。我們酸他干什么，我參加中考我驕傲！一個能證明我實力的戰場，他不參加，以后回憶起來得多遺憾。”
    向琛點頭，“沒錯！”
    霍小小懶得理這兩只酸菜魚，擦完玻璃從桌上跳下來，看著自己擦拭得干干凈凈的玻璃，滿意扔了抹布，“你們倆慢慢掃吧，我擦完了，先回家了。”
    “別走啊，我這還沒……”
    “酸菜魚，下周見。”
    “……”
    霍小小背著書包回家。
    易謙從提著桶水回到教室，滿教室沒看到霍小小人影，問了一句：“小小呢？”
    陸靖一揮著掃把，“擦完玻璃就回家了，沒義氣的家伙……誒，易謙，幫幫忙啊，我這還有好多沒掃完。”
    易謙抓起書包就準備走，回頭回了陸靖一一句：“我送小小回家。”
    “那個胡洋我都讓我三叔處理好了，拋棄兄弟沒必要吧？”
    易謙看了他一眼，拎著書包一言不發追了出去。
    校外，霍小小背著書包慢吞吞地走。
    今天大掃除，放學早，她沒提前告訴司機來接自己。
    “霍小小？”
    一個熟悉帶笑的聲音從她右手邊經過的一個小巷傳了過來。
    霍小小停下腳步往小巷里望去，是那條穿過之后走近路的巷子，也是那條在不久之前江弋打群架的巷子。
    小巷里江弋靠墻站著，單手拿著本數學書遮到了眼睛下方，只露出兩道濃密干凈的眉毛下一雙狹長明亮的眼睛，正看著她。
    “去哪？”
    霍小小腳下沒停，“回家”兩個字說出口，只聞其聲不聞其人，人已經過了小巷口。
    江弋低頭悶聲笑了聲，抬腳沉默跟在她身后。
    一條街走到底，霍小小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你跟著我干什么？”
    “上次你說，我是第一個向你表白的男生，會記得我更久一點，看來沒錯，你記得我。”
    一起進過局子，還揪著她的小拇指跑了幾條街，這么“驚心動魄”的事，不想記得也會記得。
    霍小小白了他一眼，“這才幾天？我記性還沒那么差。”
    “怎么沒見你那幾個朋友和你一塊回家？”
    “我又不是沒長腿，回家關他們什么事？”
    “你一個人不安全，上次胡洋的事……”
    “我朋友已經把他解決了，謝謝關心。”
    霍小小繞過他身側快步往前走。
    江弋又追了上去，“上次我說了，你不答應我每天都堵你。”
    霍小小完全不當回事。
    過兩天高考結束，她不覺得江弋去了別的城市還能堵到她。
    “可惜你今天依然沒能讓我心動。”
    “那我怎樣才能讓你心動？”
    “心動談不上，但如果你能考上大學，或許能讓我對你的印象有所改觀。”
    江弋卻攔在她面前，問她：“那你覺得我能不能考上？”
    霍小小哪能當著他的面說你不可能考上這種話？
    更何況人不可貌相，說兩句鼓勵的話總沒錯，萬一江弋是個敗絮藏金玉的鬼才呢？
    “當然能考上。所以與其在這和我閑聊，不如再多看兩頁書，多考兩分，不耽誤你了，我回家了。”霍小小邊走邊回頭，“別跟著我。”
    看著街道盡頭消失的霍小小，江弋站定在原地，沒有再跟上去。
    過兩天就要高考了，他的成績位于全校吊車尾的水平，所有老師都認為他這段時間的看書學習不過是臨時抱佛腳而已。
    他成績差愛打架，老師這么想能理解。
    但霍小小是因為什么對他產生了誤解？
    肯定的話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不過哪怕只是鼓勵他的意思，也挺順耳的。
    江弋挑眉，將手里的數學書塞包里，轉身準備回家，卻和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易謙打了個照面。
    相隔四五米的距離，兩人都沒有說話。
    易謙皺著眉，態度并不友善地提醒江弋，“你離她遠點。”
    江弋卻不放在心上，甚至還笑了兩聲，“如果我不呢？”
    “我只是提醒你，”易謙臉上沒有憤怒的表情，平靜闡述著客觀存在的事實，“你成績差，喜歡打架斗毆，原生家庭不和睦，性格陰翳暴躁，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的優點，哪怕扶上墻你也只是一堆爛泥而已。”
    出乎意料的是，江弋并不為易謙這番話而感到生氣，“所以呢？”
    “這些資料我想霍叔叔應該也已經知道了，我只是給你提個醒，你如果再糾纏小小，你可能會失去后天的高考。”
    江弋勾笑的唇角漸漸平直，眉眼間藏匿的陰翳顯露無疑。
    “好心提醒我？”
    “江弋，小小才十四歲，沒有哪個父親會讓自己十四歲的女兒被一個喜歡打架斗毆的流氓糾纏，我不是恐嚇你，你最好小心一點，別再纏著她。”他平靜地說完，轉身就走。樂文小說網
    江弋似笑非笑看著他，眼底嘲弄意味甚濃，“所以你們有錢人都這樣？”
    易謙復又回頭，“對，我們都這樣，你可以試試。”
    街道旁停著一輛锃亮的賓利，易謙拉開車門上車，很快車輛啟動，消失在街道的車流人海中。
    江弋神色陰翳看著車輛離開的方向，將手里的書包泄憤般狠狠摔在路邊的圍墻上。
    ——
    高考的兩天全城戒嚴，禁止鳴笛，限制出行，網上電視里鋪天蓋地的全是對于高考的報道，各類關于高考的新聞也是層出不窮，什么高考忘帶準考證的，高考險遲到的，還有在校外焦急等待的家長們。
    高考之后半個月的時間成績差不多就下來了，市一中歷年來向來包攬百分之六七十全省高考成績前一千的名額，今年也不例外，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今年前百名額中殺出了一匹黑馬。
    那是常年吊車尾，老師口中品行不端正的江弋。
    他竟然以一個萬眾矚目的高分進了全省前一千。
    霍小小聽到這個消息才恍然想起，自從高考前兩天遇到過江弋一次，之后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再見過他。
    這個分數，除了頂尖的幾所大學外，國內其他學校簡直橫著走，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扮豬吃老虎也不過是江弋這德行了。
    霍小小沒在江弋這件事上想太多，感嘆兩句后就拋之腦后，并未再關心他報考了什么大學。
    只是后來隱約聽說他沒報考國內任何一家，而是出國了。
    漸漸沒了他任何消息。
    霍小小中考前天磨了她爸好久，想讓她爸答應在考點外等她中考完。
    霍小小這一要求霍隨城的態度是：“霍小小是不是找事？”
    “爸爸，很多關心孩子的家長都等在校外的，你說我找事是什么意思？那天恰好是周末，公司也放假，我這么重要的考試，你就不能放下手上的工作，關心關心我？”
    “我在校外等你就是關心你，不等你就是不關心你？”
    霍小小點頭。
    “中考就要我在校外等你，高考我是不是要陪你進考場？”
    “那倒也不必，考場你進不去。”
    “……”霍隨城抖了抖文件夾，“行了，睡覺去，明天我送你去考場。”
    “只是送？我考試完了你會去接我嗎？”
    “……接！”
    霍小小臉上寫滿了不高興，退而求其次，也行吧。
    “好吧，爸爸晚安。”
    ——
    中考那天是個好天氣，陽光明朗，碧空如洗，很熱。
    霍小小被她爸送到了考點外，拿著準考證和文件袋下車，和同一考場的易謙匯合，校門口遙遙對站在車外的她爸揮手。
    司機回頭問他：“霍先生，去公司嗎？”
    霍隨城目送霍小小進了考場，看著耐心等候在校外的家長，懷揣著無限期盼的目光看著校內。
    “找個地方停車，等她考完，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