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女婿 !
到了陽家商號,抬頭就是一個巨大的門臉和恢弘的建筑,雖然是第二次來這里,肖秀才還是被鹽商的豪富震驚了。
只見里面來來往往都是穿梭的人影,到處都是算盤珠子的響聲和如流水一樣駛出的馬車。
到走到門口,不知道怎么的,肖秀才心中卻有些猶豫了。
這個時候,一個門房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面帶譏笑地吆喝一聲:“原來是肖秀才,你昨天不是還同東家吵了一架嗎,今日怎么又來了,所謂何事?”
他這一喊,十多雙眼睛同時轉(zhuǎn)過來。
肖秀才這下躲無可躲,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一拱手:“敢問,陽大官人在否?”
正說著話,就看到陽建忠從里面前呼后擁地出來,就要上一輛裝飾精美的馬車。
肖秀才也知道這種級別的富豪事務(wù)繁忙,如果一出門,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回來。
忙厚著臉皮攔住陽建忠:“見過陽大官人。”
陽建忠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做為一個成功的商人,沒有什么人比他跟清楚梅富貴弄出的這個鹽票的厲害。
這種票據(jù)一旦實施開來,又有鹽司的官鹽做儲備,信用肯定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又方便攜帶和流通,一旦在全國各大商業(yè)都市鋪開,其中的之利自然驚人。
這給了他一個新的思路,如果自己也弄這么一個票號,用不了幾年,必然搖身一變成為天下地一富豪。可現(xiàn)在卻晚了,就算自己想弄個票號,無論是規(guī)模還是信用都比不上有長蘆鹽司做擔(dān)保的滄州發(fā)展銀行。畢竟,人家有國家機(jī)器做后盾。
一想到這其中的利益,陽建忠嫉妒得眼珠子都綠了。
這還是其一,最要害的是。一旦百姓憑借鹽票可以隨意兌換白銀和食鹽,還要咱們鹽商做什么?到時候,滄州發(fā)展銀行只要愿意,大可通過鹽司拿到鹽引在各地開設(shè)鹽號,又有鹽票的便利。到時候,天下的鹽商都沒有活路了。
這已經(jīng)是動了他陽建忠的蛋糕,斷斷不可容忍。
正因為識得其中厲害,陽大官人今天的心情極其惡劣,見到肖秀才,又想起他昨天在自己面前一副讀書人趾高氣揚(yáng)的模樣,心中就來氣,冷笑道:“原來是肖秀才,你昨日不是拂袖而去嗎,今天怎么又找上門來,不會是想來我陽家商號謀個職位吧?”
聽到他滿口的諷刺,肖秀才心中惱怒,可一想起家中的老母和妻兒,卻強(qiáng)自忍了,低聲道:“是,在下想到陽大官人的商號做帳房。”
“什么,做什么?”陽建忠伸出胖胖的手指挖著耳朵眼:“我沒聽清楚,你能不能再說一遍?哦,是不是有事想求我?求人得有個求人的態(tài)度,你這樣可沒有誠意啊!”
見東家對肖秀才如此不客氣,所有人都發(fā)出低低的笑聲,十多雙眼睛落到他的身上。
肖秀才一張臉色頓時漲得通紅,長長一揖:“在下想到陽大官人商號做帳房先生,還請大官人應(yīng)允。”
“哈哈,原來是想來我這里做帳房先生啊!”陽建忠大笑起來:“你來求職,得有個求職的樣子,一來就想做帳房,當(dāng)我這里是你家開的?呵呵,對了,你是個秀才相公,可了不得啊!要不,我這個位置讓給你成不成?”
其他人也都哄堂大笑起來。
肖秀才的上牙死死地咬住下嘴唇,身體在微微顫抖。
調(diào)戲完肖秀才,陽建忠感覺自己心情好了許多,就上了馬車,回頭喝道:“肖相公,我這里廟小容不下真神,不敢請你做帳房先生。不過,還缺個收款的,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倒可以干上一陣子,一個月七錢銀子。哈哈!”
大笑聲中,馬車絕塵而去。
看著陽建忠的馬車,肖秀才嘴角有一絲鮮血滲了出來,眼睛里露出刻骨的仇恨。
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姓陽的你等著!
他一跺腳,朝商號里走去。
肖秀才這個工作其實也屬于陽家商號的帳房,只不過是跑腿的伙計,而不是先生,待遇自然極差。
帳房很大,里面有六個先生和十幾個伙計。
畢竟是滄州最大的鹽商,每年從手頭過的帳目達(dá)驚人的百萬兩之巨。
六個先生中有三個是肖秀才認(rèn)識的,見他進(jìn)來,紛紛上前見禮,這讓肖秀才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聽說他是來做伙計負(fù)責(zé)收帳的,眾人都是一陣感嘆,說陽東家就是這樣的人,最近因為鹽票一事心中不好,肖兄你是觸到他的霉頭了。罷,先暫時在這里呆上一陣子,等東家心情好些了,咱們再去幫你說說話。肖兄弟你的才學(xué)咱們都是知道的,總歸要讓你做到帳房先生一職。
聽到大家的安慰,肖秀才又是感動又是難過。
坐了片刻,喝了幾杯茶,這才想起家里已經(jīng)斷糧,就問能不能預(yù)支先薪水。
先生們倒是好說話,就預(yù)之了三錢銀子的薪水。
這讓肖秀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又吃了點心,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坐在一邊看著帳本,又與同僚們攀談了半天。
這一陣子,滄州城中最熱門的話題莫過于鹽票。帳房先生們都說這東西乃是一件一本萬利的好生意,不過,以前從來沒出現(xiàn)過,要叫百姓和商賈們認(rèn)同這種票據(jù)還得看它的信用究竟如何,估計觀望的人還有許多。
然后,又聊了半天最近的銀價和鹽價。
肖秀才最近窮得厲害,每天眼睛一睜想的就是銀子,對于這種東西也非常敏感。
聽了半天,心中突然一動,好象隱約把握了些什么。
忙拿起一把算盤打了起來,這一算心中卻是吃了一驚。
就有一個同窗笑著問:“肖兄,你再算什么?”
“沒……沒什么……”肖秀才支吾了幾句,心中突然又有一種虛弱感,暗嘆一聲:果然是一條大財路,這個機(jī)會若是把握好了,抵得上在這個干上十年。可是,我卻沒有本錢啊!
這陽家商號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銀子沒有百萬也有十萬,可卻沒有一錠屬于我姓肖的,這個世界怎么如此不公平?
正哀嘆著,就有一個帳房先生道:“肖先生,你同權(quán)老三一道出去將南皮分號的款子解回滄州吧!”
“好的,這就去。”
于是,肖秀才就同權(quán)老三一道出了商號。他先回家一趟,交了兩錢銀子給渾家,說是已經(jīng)在陽家做工了,如今要出次門,估計晚上就能回家。
看到銀子,妻子柳氏那張營養(yǎng)不良的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fù)的笑容:“進(jìn)了商號就好,進(jìn)了商號就好!”
說著話,眼睛里有沁出淚花來。
坐了兩個時辰的船到了南皮陽家分號,大暑天正是食鹽銷售最好的日子,這邊的生意很不錯。小小一個鹽號,一個月下來竟賣出去兩錢兩銀子,有四百多兩利潤;這樣的商號在整個河間府陽建忠還開了幾十家,一年下來,得多少錢啊!
其實,食鹽市場之大,外行人根本沒辦法想象。就現(xiàn)代社會而言,一個縣城只有一家鹽業(yè)公司,可每個小賣部都能賣鹽,只要你銷售的是合法渠道購買的食鹽。在古代,鹽商都到官府領(lǐng)取牌照才能做這筆生意。比如清朝咸豐年間四川的敘永縣,一個縣城就有十幾個鹽商所開的商號,生意還都做得不錯。
肖秀才心中更是嫉妒得滴血:憑什么,憑什么啊,一個粗魯下流的商賈,憑什么要錦衣玉食。我堂堂讀書相公,天之驕子,卻要三餐不繼,還有天理,還有王法嗎?
兩萬兩銀子,好大兩筐,壓在肩膀上簡直就要人命,剛一挑膽,肖秀才幾乎被壓得趴到地上去。
掛念家中的妻兒老母,收了帳,肖秀才就催著要回滄州。
卻不想權(quán)老三笑道:“秀才,好不容易出門一趟,急著回去做什么?剛領(lǐng)了薪水,怎么著也得在南皮風(fēng)流一日才好。實話告訴你,我在這城中識得一個窯姐兒,正要去她那里風(fēng)流快活。也不急著這一日,明天一大早才回家可好?”
肖秀才搖頭:“這個只怕不成,這么多銀子留在身邊,總覺得不塌實。還有,我觀念家中老母,若是不回家,怕家里人擔(dān)心。”
權(quán)老三就不高興了,搖頭道:“秀才,你真是掃興。你要回自回去就是,出門的時候我同商號已經(jīng)說好了,明日晚間才能回滄州,你這么著急做什么?要不你自回去,也別回商號,帶著銀子在家里等著。我回滄州之后,到你家去取就是了。”
“這個……不好吧,這么多錢,你就放心給我?”肖秀才不住搖頭。
權(quán)老三:“你是有功名的秀才相公,我怎會信不過你,就這么著了。”
說著,就笑吟吟地跑了出去,估計是去他那個相好家里。
大明朝實行嚴(yán)格的戶籍管理制度,到處都是盤查戶口的兵丁和衙役。若沒有路引,你走不出百里就被人抓住了,況且,身上還帶著這么大兩個挑子。
再說,有功名的讀書人是什么人,那可是有身份的,還能卷了銀子逃跑,不要家里的妻子老母了?
對于肖秀才,他還是很放心的。
看著兩個挑子,肖秀才苦笑地?fù)u著頭。沒辦法,只得再請商號里的人將銀子挑上了船,又坐了船,等到擦黑的時候才到了滄州。
到了地頭,碼頭上就有兩個挑夫迎上來接過擔(dān)子:“老爺你這是要去哪里?”
另外一個挑夫“啊”一聲:“好沉的擔(dān)子,看模樣是寶貨!”
肖秀才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些石頭,少廢話,去……”
他心中突然一動,突然想起早間在帳房里動的那個心思,一咬牙:“去滄州發(fā)展銀行。”
陽建忠,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再說,我也就借用你的銀子一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