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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真話

    第四十章</br>  鐘念月有一瞬的迷惑。</br>  這不是常常做的事么?何時需要她特地來謝了?</br>  還有那釵子……</br>  鐘念月被迫仰著頭,嬌聲抱怨道:“分明是陛下原先拿了許多東西給我,讓我拿去交朋友用的……今日給了高淑兒,也沒什么不妥啊。”</br>  晉朔帝一頓。</br>  是有這么一回事……</br>  將東西給鐘念月時,他隨口叫她想送給誰都可以,不必憂心,上面并無宮內的銘刻。但到了今日,見到高淑兒頭上真戴了他給鐘念月的東西,卻是又有不快了。</br>  鐘念月抬手去掰他的手指,嘴巴艱難地一張一合,含含糊糊道:“別捏我,一會兒嘴合不上,口水滴你手指頭上……看陛下怎么辦?”</br>  晉朔帝垂眸:“你給朕舔干凈。”</br>  孟公公在旁邊一怔。</br>  連晉朔帝自己說完,都頓了下,似是意識到了這措辭的不大對勁。</br>  鐘念月皺起眉,不高興地道:“我又不是狗。”</br>  晉朔帝又盯著她看了兩眼,這才松了手。</br>  晉朔帝溫聲道:“罷了,那喜鵲銜珠的釵子,也算不得多么稀奇。改日做一支鸞鳥飛天的。”</br>  鐘念月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唔。”</br>  帳子里一時便安靜了下來。</br>  鐘念月不由再度出聲問:“便沒有旁的事了?”</br>  晉朔帝暗暗一皺眉。</br>  是。</br>  沒有旁的事了。</br>  他自己也覺得怪異,為著這樣一樁小事,便將鐘念月叫了過來……</br>  鐘念月起身:“那我走了。”</br>  見她說走便走,毫無留戀,晉朔帝的眸光閃動,眉心不自覺地便又皺到了一處。</br>  不過鐘念月方才走出去兩步,便又頓住了,返身回來道:“罷了,方才捉魚也瞧過了,我就擎等著吃烤魚和烤肉了。也不知三皇子學得如何了,一會兒若是烤來給我,卻不好吃。陛下說該如何是好?”</br>  她說著,回頭看向晉朔帝。</br>  晉朔帝早知她是個記仇的,因而聽著她將舊事重提,還記著三皇子為她烤肉的事,他也并不奇怪。</br>  晉朔帝眉心舒展,笑了下:“嗯,你想怎么樣?”</br>  鐘念月隨口那么一說:“便讓他給我烤一輩子的肉好了,等哪日烤得好了,再說。”</br>  本是個懲罰人的法子。</br>  但晉朔帝這會兒聽著,臉上的笑意又慢慢斂住了。</br>  動不動便是一輩子。</br>  這懲罰的手段,倒好像沾上了別的味道。</br>  再思及三皇子給她的披風外袍……</br>  晉朔帝指了指跟前的椅子:“坐回來。”</br>  鐘念月也沒想久站,走回到椅子旁便坐下了。</br>  “叫孟公公給你烤魚,如何?”晉朔帝問。</br>  鐘念月暗暗抿唇。</br>  對晉朔帝來說,親兒子果真還是不一樣的。要懲處三皇子,他都尚有留情。更不提太子了……</br>  見鐘念月不答。</br>  晉朔帝暗暗一擰眉。</br>  便真要三皇子?</br>  罷了。</br>  晉朔帝看向孟公公:“去請三皇子先烤些魚來。”</br>  孟公公應了聲,總覺得今日這帳子里的氣氛怪異得很。</br>  那廂三皇子很快便得了令。</br>  他如今初掌這春獵隊伍的大權,替晉朔帝主持各項事宜,正是心情大好的時候,因而聽了話倒也不似從前那樣生氣了。</br>  不就是應付個潑婦丫頭嗎?</br>  他如今已長大不少,較過往聰明了許多,知道什么東西才更應該抓在手里。</br>  三皇子當下便轉身烤魚去了。</br>  而其余人還在輕嘆呢。</br>  怎么不見陛下再出來了?</br>  長公主也在低聲同駙馬交談:“這幾日陛下露面都極少,卻不知是為何……再有那日補身子的湯……”</br>  駙馬左右一打量,方才低聲道:“你是想著,陛下身體有恙?”</br>  長公主:“興許是……也興許,只是陛下的帳子里,有什么女眷罷了。”</br>  她是從未見過這個弟弟身旁,有什么親近的女子的。</br>  她弟弟克制至極,從不對宮女下手,若非是為了做個好帝王,將皇帝應當做的都一一做了,他恐怕會不近女色到極致。</br>  長公主緩緩起身:“來到此地已有一日了,卻還不曾獨自拜見陛下,走罷,咱們該去問問安。”</br>  駙馬連忙跟了上去,五官繃緊,似是如臨大敵的模樣。</br>  三皇子將魚烤來時,鐘念月還未嘗上一口呢,便聽得帳外的宮人道:“陛下,長公主與駙馬求見。”</br>  晉朔帝:“進來。”</br>  宮人這才沖長公主笑了笑,順手將帳子也掀了起來:“公主請,駙馬請。”</br>  鐘念月抬起頭,沖晉朔帝指了指自己,便是在暗示,自己要不要躲一躲。</br>  晉朔帝卻沒有看她。</br>  鐘念月便也就踏踏實實地坐穩了。</br>  長公主與晉朔帝也是一母同胞。</br>  她眉眼生得美麗端莊,眼角雖有細紋,但這都無損她的氣質。而駙馬看著則要老成多了,不過依稀也能看出年輕時,該是英俊的。</br>  二人到了跟前,一并躬身拜了拜。</br>  鐘念月無意間抬眸一瞧,瞧見了駙馬額間的幾點汗水。</br>  這個天氣,也能出這么多汗?</br>  “起身吧。”晉朔帝微微頷首。</br>  長公主行過禮,并未立即落座,她轉頭看向了一旁的三皇子和鐘念月。</br>  她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驚訝,訝異道:“這是哪家的姑娘?”</br>  孟公公笑道:“鐘家。”</br>  長公主看著三皇子手里的烤魚,再看了看鐘念月手旁擺著的碗碟,她不由笑道:“瑾兒竟然也會哄人了,莊妃若是見了,心下定然大慰。”</br>  一時帳中卻是無人接話,氣氛有一瞬的凝滯。</br>  長公主的笑容僵了片刻,不知自己是哪里說錯了話。</br>  還是鐘念月先動了,她接過了烤魚,低頭咬上一口。</br>  晉朔帝方才出了聲,問:“如何?”</br>  三皇子迫不及待道:“定是極好吃的!”&amp;lt;</br>  br&amp;gt;</br>  晉朔帝垂下眼眸,敲擊了下扶手。他并不希望鐘念月覺得這魚好吃。</br>  但若說魚不好吃,便下回還要三皇子來烤。</br>  也不好。</br>  鐘念月道:“肉柴了,卻無焦香氣。”</br>  三皇子咬牙切齒:“你倒挑剔。”</br>  長公主原想著這是陛下要將這二人,引作一對。將萬老將軍的外孫女,配給三皇子做皇妃。</br>  可如今瞧了,她一時又覺得摸不清楚了。</br>  正巧此時帳外又來了人,原是懷遠將軍親手烤的魚,想要呈到晉朔帝跟前,請他品鑒。</br>  晉朔帝道:“拿進來。”</br>  長公主只聽得她那弟弟道:“吃這個吧。”</br>  還不等她疑惑這話是對誰說的,便見那鐘家姑娘笑瞇瞇地道:“多謝陛下。……那這個給陛下吧。”</br>  晉朔帝居然沒有推辭,還應聲道:“嗯,孟勝,去。”</br>  孟公公便將兩條魚換了下位置。</br>  三皇子這下有氣也發不出來了。</br>  他的魚都給父皇吃了……</br>  鐘念月是真的饞了。</br>  懷遠將軍呈給晉朔帝那條魚,上面用的料很足,魚油流了些出來,將烤得焦黃的魚脂一裹,更顯得誘人。</br>  她吃得滿口是香。</br>  眾人瞧著,都多了三分胃口。</br>  長公主將視線收回去,便見晉朔帝將鐘家姑娘咬過那一塊兒,用小刀切了下來。剩下的……</br>  晉朔帝道:“祁瑾,你親手烤的,便拿去孝敬你姑姑吧。”</br>  三皇子也不想讓自己的心血浪費,還真就給捧給了長公主。</br>  長公主嘴角抽了抽,深覺自己來得不太是時候,咬著牙,和駙馬一塊兒分食了那魚肉。</br>  鐘念月吃著魚的時候,抽空抬頭問了一句:“那陛下吃什么?”</br>  還算有點良心,曉得要問問他。</br>  晉朔帝嘴角一勾,道:“你且吃你的。”</br>  鐘念月便不分神說話了。</br>  她很快就吃了小半條魚下去……然后打了個嗝。</br>  孟公公熟練地將盤子一抽,道:“姑娘不能再吃了。”</br>  鐘念月眼瞧著她的盤子到了晉朔帝跟前,沒好氣地道:“原來陛下惦記著我的……”</br>  還把三皇子難吃的,丟給長公主了。</br>  長公主動作一頓,這才回過味兒來。</br>  這鐘家姑娘并非是與三皇子親近,言語間倒更像是與晉朔帝更親近些。</br>  可陛下身旁,何時有了一個她?竟是從未聽聞過……</br>  她哪里知道。</br>  晉朔帝若是不想讓旁人知曉,旁人費盡心思也打探不到。</br>  可若是想要讓別人瞧見他待鐘念月的榮寵,那便會不露痕跡地讓別人瞧個清清楚楚。</br>  長公主與駙馬用完那烤魚,見晉朔帝確實身體無恙,便起身告退。</br>  走時,晉朔帝連多看她一眼也無。</br>  長公主揪緊帕子,與駙馬走得更遠了些。</br>  “今日陛下多有冷淡……也不知是不是我說錯了話。又或者,陛下是看出了什么來,不過借題發揮罷了。”</br>  駙馬:“噓。”“莫要多言。”</br>  這對夫妻皺了皺眉,心思各異地回到了他們的帳子。</br>  而這廂晉朔帝盯著三皇子瞧了兩眼,突地出聲道:“莊妃想要挑你表妹給你作皇妃?你覺得如何?”</br>  鐘念月聽罷,都忍不住暗暗道,這古代人怎么都愛娶表妹?</br>  十個表妹,九個里還都下場凄慘。</br>  三皇子怔了怔,面上一紅,道:“兒子……兒子自然是聽父皇和母妃的意思。”</br>  他從未興起過什么男女之情的心思,只一心想著若是成了婚,自然能掌更多的大事了。</br>  若是能比太子先成婚,那不是壓太子一頭?</br>  晉朔帝看了一眼鐘念月。</br>  鐘念月有些莫名其妙,心道看我作什么?</br>  晉朔帝語氣失望,道:“你下去吧。”</br>  三皇子結巴了一下:“是、是。”</br>  晉朔帝冷聲道:“你大哥和太子還未娶親,哪里輪得到你這個做弟弟的?回了宮,且叫你母妃按住了念頭。”</br>  太子、三皇子都不能作鐘念月的良配。同太子成婚,日日都不得安寧。而三皇子一心聽莊妃的,性情沖動,又當不起大事。總要叫她看看清楚的。</br>  三皇子神色尷尬,忙低頭退下了。</br>  等打發走了三皇子,晉朔帝便又轉頭看向鐘念月,似是怕她看不懂,便特地輕嘆上一聲,道:“不知為何,祁瑾長到如今的歲數了,仍舊不夠聰穎,行事沖動無大局,易受旁人的挑唆與操控。竟是不曾襲承朕半點。”</br>  鐘念月:?</br>  鐘念月茫然了一瞬。</br>  晉朔帝與她說起這些,倒像是半點不拿她當外人了。</br>  幾年下來,她待晉朔帝倒也確實有幾分親近了。</br>  鐘念月想了想,道:“陛下要聽真話么?”</br>  晉朔帝沒成想她還會反問自己,于是眸光一動,道:“嗯,念念說便是。”</br>  鐘念月從位置上起身,走近些,低頭湊近些,小聲道:“興許是陛下成婚生子太早了,精子質量不好。那怪陛下。”</br>  她愉快地搓搓手。</br>  心道要不您把太子淘汰了?我用科學幫您生個聰明點兒的叭。</br>  晉朔帝:“……”</br>  他雖沒有聽懂其中兩個字,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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