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把所有路堵死。至少,給個希望。”</br> “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吧......”</br> 那天,他們的對話以這種方式結束。</br> 后來,秦野沒有再來找蘇念北。</br> 就連偶爾在校園內偶遇,也像是兩個陌生人。</br> 蘇念北想,秦野那么一個傲氣的人,她的那些話又那么直白,應該傷到他的自尊了吧。他對她不過就是有點好感,既然她毫不留情拒絕,那點好感可能也就沒有了。</br> -</br> 就如黎曼說的,第一次月考結束后,時間真的過得特別快。</br> 轉眼間,就已經到了十二月。</br> 蘇念北是第一次在京城過冬,以前在南方城市,冬天沒這么冷。校服外套里面,裹著襖子,還是會凍得直打哆嗦。學校里的樹葉差不多都凋零了,只余下光禿禿的樹枝。</br> “聽說過兩天要下雪了。”中午從食堂吃完飯回教室,黎曼提道,“誒你以前是不是沒見過雪呀?”</br> “嗯。”蘇念北應聲,“我們那沒下過雪。冬天都有十幾度。”</br> “那你可以期待一下啦!下雪天可美了!”她興奮地指著校門口的廣場上,“去年下雪的時候,就好多同學下課在那打雪仗堆雪人。超級好玩的!不過那時候高一,現在高二快高三了,恐怕不能像高一那樣玩了。”</br> “你知道下雪天還有一句很浪漫的話嗎?”黎曼又說。</br> “什么話?”</br> “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在雪中漫步,走著走著,就一起白了頭。”</br> 蘇念北微抿了一下唇:“是挺浪漫的。”</br> 下午第三節課的時候,外面就開始飄著鵝毛般雪花。</br> 黎曼拉拉蘇念北校服,小聲說:“快看外面,居然提前下雪了誒!”</br> 蘇念北馬上看出去。</br> 烏沉沉天空,飄下一片片雪花,寒風呼嘯著、卷著雪花在半空中蕩了又蕩,不遠處的樹枝上、地面上均開始一點點起白。</br> 數學老師黑無常同志站在講臺上,正慷慨激昂講卷子,講到關鍵部分,手敲著黑板發出清脆響聲:“就這個題,我帶的班級里面,只有十班的秦野得了滿分。”</br> 聽到秦野兩個字,蘇念北下意識收回落到窗外的目光,看向黑板。</br> “這一題很難嗎?是很難!但對于你們重點班來說,居然還有同學磨子壓不出一個屁來!”黑無常同志雙手撐在講臺上,一副恨鐵不成鋼模樣,“寫個公式好歹有兩分吧,你就缺那點墨水錢?高考是什么,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分能甩上千人!高考考場最忌諱一個字都不寫!”</br> “這么變態的題目,我連公式用哪些都不知道。”黎曼感覺自己有被內涵到,在蘇念北旁邊咬耳朵,“秦野居然能得滿分,他更變態。”</br>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黎曼的話,黑無常瞅了她一眼:“有些同學說,我連公式都不知道。你那腦子是花崗巖做的?不知道用哪個,你多寫幾個,瞎貓碰上死耗子沒準還能讓你給碰上,你一個不寫老師想送你分都送不出去。”</br> 黎曼:“......”</br> 高二十班,語文課。</br> 見外面下雪,全班同學動作整齊劃一,目光飄到窗外。</br> 語文老師笑瞇瞇地說:“喂喂喂,有些同學你那靈魂出竅的有點太明顯了哈。”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說到下雪啊,老師想到自己還在讀書的時候,暗戀一個女孩子。”</br> 說到這,全班同學再次動作一致,看向語文老師。</br> 四十多歲的男人,羞赧的笑著,興致上來,開始講故事,“也是這樣一個下雪天,我約她去雪里走了一走,然后我和她頭發上全沾滿雪花,一起白了頭......”</br> “哇哦——”班級里爆發出一陣陣起哄聲。</br> 江馳低著頭打游戲,聞言小聲接一句:“不就下個雪,整那些虛玩意兒。”他抽空看眼一旁撐著頭、不知道在聽講還是在睡覺的秦野,“你說是不野哥?沒事跑雪里走,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干。”</br> 秦野沒接話。</br> 緊接著,一個粉筆頭子從講臺方向射過來,精準無誤,直擊江馳腦門。</br> “我他媽。”江馳摸摸額頭,下意識小聲罵一句,瞥見語文老師看過來,立即訕笑,“老師!您的愛情故事簡直太美好了!!”</br> 語文老師白了他一眼:“別以為你上課玩手機老師不知道。誰沒事對著自己褲.襠傻笑。”</br> “哈哈哈哈哈哈!”</br> ——哄堂大笑。</br> 江馳:“......”</br> -</br> 放學鈴聲打破校園的靜謐。</br> 幾只停在光禿枝丫上的寒鴉撲騰兩下翅膀,振翅朝空中飛走。</br> 外面已經白茫茫一片,雪花依舊在空中飄著,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br> 今天叔叔比較忙,早上和她說放學會晚點再來接她。</br> 蘇念北在教室刷了會題,目光送去窗外看了會雪景,這是她在南方城市沒見過的景色。想了想,收拾好書包,打算趁等叔叔的間隙,出去校園里走走,看看雪景。</br> 很奇怪。</br> 明明是很熟悉的地方,被染上一層白之后,整個都變了樣。周圍環境的立體感似乎被抹了個平。</br> 這個點校園里沒有多少人,蘇念北朝手上哈著氣,漫無目的逛著,鞋子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聲,留下一個個淺淺的腳印。</br> 不知不覺。</br> 她走到操場上。白色一片中,有零星幾個學生在堆著雪人。</br> 覺得還挺好玩的,她找到一個角落,蹲下身,也學著別人的樣子,捧起一團雪,團成球狀,然后放到地上開始歪歪扭扭滾起來。</br> 沒一會。</br> 視線觸及到一個人影。抬眼,秦野從她面前走過去。</br> 余光剛捕捉到他的身影,身體就條件反射的想要躲避。內心在逃避著,努力告訴自己要保持距離。蘇念北立即低下眼,繼續手里動作,和之前一樣,只當做不熟。</br> 在他走過去不久后,她還是沒忍住,回過頭看了眼。</br> 卻發現秦野站在不遠處,正撇頭看向她這邊。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在大雪紛飛里連起來。</br> 少年膚色勝雪,單薄的校服外套套在身上,身形頎長而瘦,拉鏈拉到最頂端,斂去了一身輕狂。他斜挎著書包,面上沒什么過多情緒。</br> 就那么尷尬的對視一會,蘇念北覺得自己身體瞬間僵硬的仿佛一座冰雕。</br> 不知道是否應該打個招呼,她唇瓣無聲蠕動一會,心里一番掙扎,還是窘迫又生硬的朝他揮了下手:“你也還沒回去呢。”</br> ——沒有任何回應。</br> 蘇念北慢吞吞垂下手,轉過頭,唇瓣抿的緊緊的。</br> 不多時。</br> 視野里多了副手套,秦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低低的,有些生疏:“戴上再玩兒。”</br> 側首看過去,他半蹲到她旁邊,黑亮的眸子里有白色的一點暈染著,手里握著副純黑色手套,遞到她面前。</br> “不用了,謝謝。”蘇念北擺擺手,“......我不冷。”</br> “你這手,”秦野下巴稍抬,“都生凍瘡了。還不冷?”</br> 話音未落,拉過她手臂,將她的手放到自己校服外套上擦了會,套上手套。</br> 手套有些大,戴在她手上很奇怪,顯得有些笨拙。</br> 蘇念北垂著眼看了會手套,手指在手套里蜷縮著,似乎還能感受到上面殘留著的、屬于他的余溫。她輕聲說了句:“秦野。對不起。那天我......”</br> “有什么好對不起的。”他唇角淡扯了個不自然的弧度。沉吟片刻,忽然問,“你想考哪所大學?”</br> 蘇念北愣了會,才訥訥回答:“還沒想好。”</br> “哦。”他點頭,一雙眼睛里全部都是她的身影,“那等你想好了,能不能告訴我?”</br> 想了會,蘇念北悶悶嗯一聲。</br> 話匣子一旦打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也似乎拉近了點。</br> 視線落在她披散在肩的細軟黑發上,和剛開學那會不同,她的齊肩短發已經長了許多。目光停留一會,往下移,女孩子細密的長睫上還粘著點雪花,偶爾輕顫。</br> “蘇念北。”他叫了聲她的名字,尾音落下來,沉沉的,“以后,能別不理我么?”</br> 擱在手套里的手指,因他這句話而蜷縮的更加厲害,蘇念北緩了緩,才誠實回答:“沒......”揉了下凍紅的鼻子,她低著眼說,“就覺得,說完那些之后,再見到你,挺尷尬的。”</br> “還有,”帶著點嗔怪意思,她弱弱補充,“......你不也沒理我嗎。”</br> 因為這嗔怪的一句話,秦野反應好一會,有些不可思議:“我不理你?”</br> “嗯。”她依舊低著頭,戴著手套的手指在剛滾起來沒多大的雪球上胡亂戳著,“從那天以后,你好像,也不愿意和我說一句話吧。”</br> “蘇念北。”秦野低下頭,直直盯著她的表情,似乎想看穿她的想法,“你確定不是在玩我?”</br> “沒有。”</br> “那天之后,我發了那么多消息,還給你打了無數電話,你理都不理。”他語調恢復輕松點,頓了頓,拖了點腔,“現在反過來說我不理你。有沒有良心啊。”</br> 蘇念北抬頭,對上他的一雙眼,他眼底情愫濃烈如墨。</br> 恍然想起什么,她有些愧疚:“我的手機,交給我媽媽了。”</br> 秦野無奈勾唇,笑了聲:“現在知道,誰不理誰了?”</br> “......嗯。”</br> 沉默半晌,秦野握住她手臂,將她拉起來,輕咳兩聲:“走走?”</br> 蘇念北哦了聲。腦子里突然蹦出黎曼中午說的那句話。于是偷偷仰起頭,撇眼瞧了下秦野頭頂。</br> 似乎,是落滿了雪花。</br> 又抬手去摸了下自己的頭發,然后放到眼前看了看。</br> 手套上沾著不少雪。</br> “干嘛呢。”注意到她這個舉動,秦野偏頭,似笑非笑看著她,“蘇念北,你這是,在確認什么?”</br> “......沒。”</br> “想和我,”他停下腳步,低頭,視線追隨著她的眼睛,讓她避無可避,尾音慵懶綿長,“一起白頭?”</br> 蘇念北不說話。</br> 扯著步子就走。</br> “你急什么。”秦野很快跟上,“慢點兒。走這么快,不怕摔了?”</br> “誰讓你這么說的。”</br> “不喜歡我這么說?”</br> “......嗯。”她強調,“不喜歡。”</br> “那怎么還,”他又變成一副欠揍模樣,唇角翹起,“偷笑呢。”</br> “......”</br> 她扯過頭,當做什么也沒聽到。</br> “蘇念北。”秦野喊她聲,倏而牽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如果有那么點喜歡我,就抓住我的手,別放開。好不好?”</br> “......”</br> “我也想,和你一起白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