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潛去接陸琛的時候,就跟周叔確定好菜單,周叔做好飯,左右等不見他們來,擔心是不是出什么事,掏出通訊器想問問程潛情況,沒想到解鎖就看到推送的新聞,說是程潛的藥害死人了!
周叔頓時心里就冒火,程先生是個什么樣的人,他老周還能不知道?別的不說,要是沒有程先生,于先生那里的幾個病人現在都指不定在哪里呢!
他氣憤地看著直播間的污言穢語,極力反駁,但除了零星招來一點謾罵,什么也沒有。于是罕見的,他沒有在做完飯之后,設置系統保溫就離開。
他想,人在這樣的時候,應當是需要一點支持的,即使只是一個支持的眼神。
于是他等待,陪著即使已經秋風瑟瑟但依舊艷麗的玫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等到飛行器通過安全防護的聲音,然后,他看到停穩的飛行器后,走出兩個人,他家少爺和程先生……手挽手地向這邊走來。
周叔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該是驚喜還是找個地方藏起來,他極力裝得鎮靜,一如往常地迎接二人,“少爺,程先生,飯菜已經安排好。”
“嗯,辛苦你了,周叔。”陸琛牽著程潛,往餐廳走,并不避諱有其他人在,黏糊在程潛身邊,問“讓我猜猜,程先生都準備了些什么菜為我接風!”
“加徠魚?”
“你又不愛吃魚……”
“哦?你還專門找周叔問過我愛吃什么?”
……
周叔瞧著兩人的背影,欣慰地展開笑顏,看來,并不需要自己安慰,有少爺就可以了。他轉身,坐進駕駛位,卻不開車,而是撥出一則通訊。
通訊很快被接通,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老周啊,你有什么事?終于不樂意在臭小子那里做飯了吧!”
“老長官,我是恭喜你!”
?下一刻,通訊就被轉為視訊,陸肇穿著一件休閑的襯衫,兩只袖子都挽到小臂,手提著原始花灑,看起來有些怔愣,“恭喜什么?”
“老長官,少爺談戀愛了,就是那位早住在城東的程先生。”
陸肇放下花灑,想起前些時候是有聽說陸琛那小子把人帶到別墅去了,但是他自己不是就搬出去了?這沒出息的臭小子怎么突然轉性還把人都追到了?
周叔看陸肇的神情,知道少爺還沒同他說,立刻傳了一張圖像給陸肇,“您看,少爺多少年沒這么笑過了喲。”
周叔本來只是一時感嘆,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說錯話,但是陸肇正仔細看那張兩人牽手依偎的照片,也沒注意周叔說的話,周叔心中慶幸,不敢再出聲,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再說出什么。
陸肇小心地放大照片,眼神停留在程潛的臉上,照片里,程潛雖然沒有看著孫子,但是面上的幸福神情不似作偽。
這個就是十幾年前,陸琛跪在日頭下也要幫的那個小孩嗎?
陸肇想,有機會一定要叫臭小子帶他回來看看。
陸琛咬著一塊排骨,忽然覺得鼻子癢,放下碗筷,偏頭捂著嘴,打了個噴嚏,接過機器人遞來的消毒巾擦拭完,把消毒巾往垃圾桶一扔,半開玩笑開口,“我記得有一個說法,有人罵一個人,那個人就會打噴嚏。我想,李夢魚大概今天終于得空罵我了。”
“那不一定。”程潛咽下飯,說,“據說有人想你也會打噴嚏。”他原想說,可能是家人想他了,但不想對面的人聽了這一句,就湊近來,委屈巴巴控訴,“這樣的話,我在并州為什么不打?”
程潛:有沒有可能,那幾天確實沒空?
但是看著對方的模樣,即使知道是裝出來的,程潛還是有些心虛,仿佛自己真委屈了他,輕聲狡辯,“那也沒說想了就一定打!”
陸琛被順毛,心情肉眼可見地好起來。
一頓飯進行到最后,程潛吃好,放下碗筷,問,“你吃飽了沒?”
陸琛嚼著嘴里的飯菜,不明所以地用眼神問程潛什么意思?說實話,周叔今天做的菜有些少,加上這些日子他也沒怎么有心情好好吃飯,他確實離吃飽還差那么一點點。程潛不會是嫌自己太能吃吧?陸琛心中大駭。
“吃好了的話,我有禮物給你。”程潛笑瞇瞇地,對著有些呆滯的人說。
于是他看到陸琛三下五除二把飯吃完,把桌上碗筷全收好,交給一邊等候的機器人,然后目光灼灼地,等著程潛的禮物。
程潛轉身走到恒溫柜前,驗證瞳紋后,取出一個糕點,擺到陸琛面前,“桂花酪。”然后對著陸琛揚揚下巴,“試試?”
陸琛拿起一旁配好的銀勺,小心地挖了一口,送入嘴中,入口是濃郁的桂花香,糕體柔軟細膩入口即化,最后只剩下一點奶香,和裊裊的桂花香氣縈繞在舌尖。
他怎么會做這個?陸琛驚訝地,抬頭看程潛。
對方早笑盈盈地坐下,“周叔說,你喜歡來著。我想,這東西雖然麻煩,但和制備藥劑比起來簡單太多。”
“可是……”陸琛左思右想,也不覺得最近有什么值得慶祝的事。
程潛讀懂了他未出口的話語,他握住陸琛扶著糕點碟的手,“我想做給你吃,這就是理由了。”
陸琛眨眨眼,明白程潛的言外之意。
兩個人默默對視,如果不是一通急促的視訊要求,程潛想自己也許會擁有一個桂花味的吻。
陸琛掏出通訊器,收斂面上的神色,快速瞥了一眼,是何飛鴻,于是接通,問“何老,有什么新發現嗎?”
何飛鴻不理解陸琛為什么不愿意接視訊,有些信息直接顯示給他不是更方便,于是說,“我重啟對李夢魚的調查以后,發現一些疑點,可能具有相關性。”他說著,再次申請視訊,但是陸琛還是拒絕,何飛鴻正不解,就聽到程潛的聲音,“重啟調查?”
原來是身邊有人。何飛鴻心想,也不執著于視訊。
“是,何老說李夢魚沒死,證據確鑿,可以重啟對他的調查。”陸琛簡單解釋兩句,立即問何飛鴻,有些什么發現。
“李夢魚或者其背后勢力很小心,我們沒辦法確定他們的直接行跡,所以只能對他的可能行動范圍進行地毯式檢索——得虧現在有超級算力系統,不然不知道查到什么時候去了——”何飛鴻說著,感嘆一句,立刻又回到話題,
“結果,我發現兗州平城有個地方很蹊蹺,雖然和李夢魚的行動對不太上。”
“什么蹊蹺?”陸琛追問。
“兗州平城的孤兒院,在邢州爆炸事件過去的第三年,突然宣告破產,然后就再沒被啟用過。”
“你的意思是?”陸琛心中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他看了一眼程潛,然后強迫自己鎮定發問。
“如果可以,趁著他們對我們放松警惕,去兗州一趟。”何飛鴻如是建議。
……
“好。”陸琛權衡過后,覺得何飛鴻提議不錯,答應下來。李夢魚那邊若有所獲,他就算真安排不過來,還可以求求爺爺幫忙。他直覺兗州這一趟,不能不走。于是應承下來。
程潛在他作出決定后,目光灼灼,“我也要去。”不等陸琛開口,就給出理由,“你們既然要趁人不被,那肯定得精簡人員,我不覺得,醫藥技術組能有比我更好的選擇。”
他說的不錯,他們可以動的人不多,各方對他們的監控不會少,他們在政府的人員要是要走,得走太多的程序,隨便哪一個環節出問題,都一定會打草驚蛇。
但程潛不一樣,他才陷入輿論危機,又只是一個年輕的教授,完全可以借口心情不好休假,不出現在公共場合,而陸琛甚至也借此有了光明正大的離開云州的理由——陪自己的O散心,是每一個A應盡的責任。
“可以。”何飛鴻權衡再三,認可程潛的提議,但是畢竟陸琛意見不明,他也不好熱烈歡迎,只擺出一副隨便的模樣。
“……行。”陸琛內心糾結許久,最后也還是應下,能有什么危險呢?警衛排雖然人多,但他們的動向都不歸其他人管,到時候叫警衛排隨時護著就好。
他們畢竟是談戀愛,不是簽署了什么不平等條約,他不可能限制程潛的行動,也不愿意見程潛失落。
“啵~”等掛斷通訊,程潛就站起,俯身親了陸琛一口。
第二天,云華大學發布公告,表示對程潛的藥物試驗出現個別患者休克的嚴重事件保持嚴重關切,并在休克患者完全恢復健康之前,對程潛采取停職措施。
公告一出,全網嘩然。
不說一期試藥人員只有這一個出現問題,而且,一天足夠很多人回過味來,昨天家屬那表現,也很奇怪,怎么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把一教授停職了?
偏偏云華篩選出的能看的評論都是證明學校確實將程潛停職,本來該他的課都換了老師。
連昨日罵他的人,都有些愣神,甚至為他打抱不平——誰都知道,云華這些年生物科學方面遙遙領先,少不了程潛的功勞。如今,竟然這么輕易就給他定性?
他們都有些心疼程潛。
隨后,百忙之中的陸議員轉發云華的通告,并附有評論,簡簡單單幾個字:“請假理由。”
陸琛的言語,讓本就沸騰的星網沖出多個爆。
在一艘隱形軍艦上的豪華宿舍里,程潛倚著床頭翻看小說,連著打了幾個噴嚏,陸琛開完會回來,就看到他合著書,揉鼻子,查看過宿舍檢測系統,確定不是生病,才玩笑說,“看來,程教授剛離開學校,學生們就想程先生了。”
程潛偏頭看向來人,往里挪了挪,想著給陸琛讓出位置,陸琛卻拉了凳子過來,坐下同他簡單說了方才開會時候得到的信息。
程潛聽完以后,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過了很久,才訥訥開口,“此刻,我倒希望何老的推測是錯誤的。”
陸琛也默然。
如果何老分析出的可能成立,那他們將要揭開的,也許就是聯邦歷史上除開戰爭時期最殘忍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