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們的對話仍在耳邊響起,趙芯兒忍不住攥緊了手里的帕子。</br> 摘心閣,便是她住得那處院子。</br> 他們說摘心閣里住的著那位,是大將軍新納的貴妾……</br> 趙芯兒臉兒也跟著白了幾分。</br> 這幾個小丫鬟,說的人是她。</br> 春暖朝著幾個小丫鬟厲聲道,“你們在胡說八道什么?都給我住口!”</br> 幾個小丫鬟的說話聲被打斷,一扭頭,便瞧見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子站在不遠處。</br> 端的是明眸皓齒,國色天香。</br> 便是比起來如今京城的第一美人,左相家的千金趙紫蘭,瞧著也不差什么。</br> 再瞅瞅旁邊的春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br> 這想必就是摘心樓里頭住著的那位夫人了!</br> 頓時間,丫鬟們一個個的臉色煞白,立馬“撲通”幾聲,就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起來。</br> “奴婢罪該萬死,主子贖罪。”</br> 春暖上前一步,罵道:“一群亂嚼舌根的小蹄子,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br> “你們方才的話,是何意思?”趙芯兒捏著帕子,垂眸看著她們問。</br> 幾個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br> 春暖道,“幾個沒規矩的小丫鬟罷了,慣愛亂嚼舌根,瞧您住進將軍府,便亂猜了起來,夫人莫要在意。”說完,又吩咐聽到動靜跑來的幾個小廝,“將她們綁到李管事那里去!以下犯上,定要嚴懲。”</br> ------</br> 如此一來,趙芯兒也沒了逛下去的興致。</br> 干脆喊了春暖包子,回了摘心樓。</br> 后來,趙芯兒差包子去打聽了,那幾個丫鬟,竟是被發賣出府去了。</br> 一時之間,心頭五味雜陳。</br> 這本是大將軍府的事,她一個客人無權過問。m.</br> 但越是深想,她心里邊兒愈發的覺著不對勁,于是又將包子喊到跟前兒來說,“包子,你去府外打聽打聽這府中大將軍的名諱,姓甚名誰,都打聽清楚后,再回來告知我。”</br> 包子疑惑的道:“您怎么不問春暖她們?”</br> 雖說沒有問,但趙芯兒便覺得,春暖幾個,是不會與她說實話的。</br> “叫你去便去,再啰嗦罰你今日沒有雞腿吃。”趙芯兒道。</br> 包子覺得十分委屈。</br> *</br> 包子走了以后,趙芯兒就有些坐立難安的。</br> 自從來了京城后,處處都透著奇怪。</br> 可這世上,哪里有這般多湊巧的事兒?</br> 夏圓進來之時,便瞧見夫人正雙手托腮望著窗外,一副很是苦惱的樣子。</br> 其實夏圓一直覺著,小夫人同大將軍有些不太搭。</br> 小夫人生的嬌嬌軟軟的,又是一副好性子,而大將軍,瞧著就怪嚇人的……總是不茍言笑的模樣兒。</br> “夫人,怎么沒瞧見包子姐姐?”夏圓走過來,疑惑的問道。</br> 趙芯兒道,“近日想吃烤紅薯了,叫包子給我買些回來。”</br> 夏圓笑了笑道:“夫人您若想吃,直接吩咐廚房做便成了,何必勞煩包子姐姐跑一趟。”</br> 趙芯兒:“廚房做的,總覺著沒有外頭烤的香。”</br> “也是。不過呀,下次您還是吩咐奴婢吧,包子姐姐人生地不熟的,難免迷路。”</br> 趙芯兒:“下次定叫你出去,你可別躲懶。”</br> 夏圓剛出去沒多久,包子便回來了。</br> 當時,趙芯兒有些口渴了,正端著茶盞喝水。</br> “夫人,我回來了。”</br> 包子說著話,便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br> 她神情瞧起來,有些古怪,就連手里的烤紅薯早已掉在地上,如今只剩下個袋子,都沒注意。</br> 趙芯兒瞧著包子這副樣子,柳眉便忍不住蹙到了一處。</br> “如何了?”</br> 包子左右瞧了瞧,見周圍沒人,才壓低聲音,一臉震驚的開口,“夫人,您知道這府中大將軍叫什么名字嗎?他居然同公子一個名字,都叫袁子琰!第一個人說的時候我還以為聽岔了,后來,大家都這般說……”</br> 下一刻,趙芯兒手里的茶盞失手脫落。</br> “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br> 玻璃碴碎了滿地。</br> 外頭的春暖聽到動靜,嚇了一跳,趕忙走進來。</br> “夫人,可有傷到?”春暖擔憂的看向趙芯兒。</br> 趙芯兒怔怔的瞧著地上的碎片,半晌后才回過神來。</br> 她搖了搖頭,“無事,就是有些乏了。”隨后看向包子,“包子,扶我回房。”</br> “是。”包子應了一聲,便扶著趙芯兒回房。</br> 進了屋后,便發現趙芯兒臉色有些不好看,遂有些擔憂的道,“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給您去叫大夫。”</br> 趙芯兒搖了搖頭攔住包子,“沒有,我只是有些乏了,歇會兒便好了。”</br> 隨后,趙芯兒又囑咐包子,“對了,我今日叫你出去打聽大將軍名諱以及你打聽到的結果,不要跟別人提起。”</br> 包子雖說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點頭,“奴婢省的了。”</br> 包子離開后,趙芯兒便柳眉緊蹙的坐在了榻上。</br> 心頭思緒萬千。</br> 難怪那般多的巧合。</br> 排憂解難,護人安康,又哪里是什么開鏢局的?</br> 去晉城也不是做生意,而是行軍打仗去了。</br> 袁子琰壓根兒就不是什么做生意的,他是將軍府的大將軍!</br> 知道自個兒嫁的夫君不是普通人后,趙芯兒不僅沒有高興,甚至心里頭還十分的憋屈。</br> 趙芯兒不像三小姐與二小姐一般,有著那般遠大的抱負,想嫁個當大官的。</br> 她當初愿意嫁,也是因著袁子琰瞧著窮,又肯待她好,愿意娶她。</br> 誰成想,這些都是假的。</br> 趙芯兒氣的咬了下牙根,小臉鼓著。</br> 這個混蛋!</br> 他不告訴她身份,便同她在澧縣成了親。</br> 是不是真如那幾個丫鬟所說,他、他還想著在京城再娶個名門閨秀,要她做妾呢!</br> 想到此,趙芯兒就快被自己給氣死了,小拳頭憤憤的錘了下床榻,恨不得撓花了袁子琰的臉。</br> 若真是如此,她、她就帶著包子回澧縣,再也不要他了!</br> 他的銀錢跟房契地契,她也不給他了!</br> 來了京城后,她便聽說了這京城里頭有位公主,便過得瀟灑得很,府中養了許多美男子,整日里哄著她,從不會給她添堵,那位公主日子過得可快活呢!就連駙馬都敢怒不敢言。</br> 到時候,她就拿著那些錢,也在澧縣找幾個好看的公子哥兒養著,叫他們整日里在她跟前兒說好聽的哄著她!</br> 誰夸的最好聽,她就送、送他銀葉子!</br> 旁人都慫金葉子,但趙芯兒覺著心疼,送銀葉子也挺好的。</br> 管他什么大將軍。</br> 跟她都沒有干系!</br> 想通了后,趙芯兒也沒那般氣了,甚至有些躍躍欲試。</br> 就……還挺期待的。</br> 可轉念一想,趙芯兒又有點喪氣。</br> 包子是袁子琰那混蛋送她的丫鬟,萬一,包子不跟她要跟那老男人怎么辦?</br> 于是,趙芯兒將包子叫進了屋里。</br> 她一臉喪氣的耷拉著個小腦袋,可憐巴巴的問包子,“包子,你覺著是我待你好,還是你家公子待你好?”</br> 包子連想都沒想,“自然是夫人。”</br> 夫人雖有時嘴上說罰她,但并未真的罰過,且怕她餓著,還經常讓廚房給她加雞腿。</br> 而公子,說罰她,那是要真的罰。</br> 趙芯兒看了包子一眼,小臉倒是有了幾分精神,“算你還有良心。若是我跟你家公子打起來,你幫誰?”</br> 包子憂心忡忡的看了趙芯兒一眼,心說夫人你為什么想不開要同公子打架。</br> 她苦著一張臉,最后不情不愿的回答:“當然是要幫夫人的。”</br> 公子一個人便能打夫人幾十個,便若是再幫公子,那簡直沒有天理。</br> 反之,倘若是她幫夫人,雖說也打不過公子,但夫人至少還能少挨幾下打。</br> 且瞧著公子那樣子,倘若夫人真的與公子打起來,公子也只會打她這個幫忙的,不會打夫人的。</br> 不過事后,公子好歹還能念著她的好兒。</br> 若是她真的幫了公子,等事后,想來她面對的,就不是一頓打那么簡單了,大概得被公子打死。</br> 趙芯兒對包子的回答很是滿意,彎了彎眸子,道,“包子,我就知道,你果然是最貼心的那個。既然這樣,若是日后我同你家公子分開了,你也一定會跟著我對不對?”</br> 包子傻眼了。</br> 夫人說的啥?</br> ------</br> 想通了后,趙芯兒該吃吃該玩玩,一點兒都不郁悶了。</br> 有什么事兒,便等他回來再問,聽他是如何解釋的。</br> 若是他真的打算將她當妾,那屆時她再走也不遲。</br> 左右他也不占理,當時分明說的是娶妻。她也不追究了,兩個人好聚好散。</br> 他既然都是大將軍了,肯定也不會跟祝府的一些人一樣,做出那些不要臉皮的事情來。</br> 趙芯兒平靜的,讓包子都覺著,當時夫人那些話,不過是隨口一問,消遣她罷了。</br> *</br> 遠在最北方的晉城,冷風幾乎刺骨。</br> 哪怕在帳篷中,都能聽到呼嘯著的風聲。</br> 帳篷也被刮得呼呼作響。</br> 前幾日與敵軍大戰,袁子琰領著軍隊大勝而歸。</br> 如今,整個軍營里都喜氣洋洋的,今日還準備了好酒好菜,準備好好吃上一頓。</br> 袁子琰坐在主帥帳篷中,手中正拿著一雙棉靴。</br> 那雙鞋瞧起來不僅是嶄新的,且針腳密實,版型很是好看,一瞧便知道,是位手巧的人做的。</br> 袁子琰小心翼翼的將棉靴換上。</br> 這雙鞋,他很少穿出去,每次想趙芯兒了,就拿出來穿一穿。</br> 但又怕弄臟了,所以平日里,就只在帳篷里穿。</br> 他目光朝著京城的方向看去,忍不住的想:</br> 小姑娘應該已經去了京城了。</br> 一晃便是兩個多月,她可有想他?</br> 定然是想的,她那般黏人,他出來這么久,她心里肯定又氣上了。</br> 如今大獲全勝,他很快便能回去了。</br> 一想到回去,袁子琰除了激動以外,還有些發愁。</br> 她在京城這般久,定已經察覺了什么,他該想想,屆時要怎么解釋,她才會不生氣。</br> 袁子琰正愁的在帳篷門口走來走去。</br> 正巧這個時候,李校尉進來了,“將軍,屬下……”</br> 他也沒瞅見袁子琰正在門口晃悠,一撩開帳篷,便直接就撞了上去。</br> 撞上去還不夠,一只大腳還踩在了袁子琰的腳上!</br> 袁子琰面無表情的瞧著李校尉。</br> 李校尉覺著,自家將軍的眼神好像有點涼。</br> 他下意識將那只大叫收了回來,又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面上露出幾分尷尬來。</br> 勉強笑了笑,“將、將軍,您怎么在門口站著呢?”</br> 將軍瞅他的目光,怎么這么嚇人呢?</br> 不過將軍平時跟弟兄們在一塊兒,一直都不拘小節的,只是踩了他一腳,應當是不會生氣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