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尤玉璣走去拿自己的心衣, 可司闕舉高了手，她便夠不著。
    尤玉璣才不如他的愿，做些踮著腳角與他搶衣裳的舉動。她索『性』收了手, 含笑望著他，說：“那好, 給姐姐穿上。”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語氣, 可柔的表面下又悄悄藏著另一種命令的口吻。
    司闕皺了下眉，垂眸瞥著她。
    尤玉璣眼尾輕挑，噙著一抹淺笑, 揚聲問：“怎么，不愿意？”
    如此，司闕確定剛剛不是錯覺, 那的確是命令的語氣。
    他放下手，一邊盯著尤玉璣的眼眸，一邊將手中握著的心衣貼到唇鼻前輕嗅。簡單的舉動, 卻帶著分曖昧的意味, 讓尤玉璣也不由目光略略躲閃。
    司闕將心衣繞尤玉璣的身后。
    明明是緊貼胸前的部分，被他貼了尤玉璣的脊背。原本系于后身的上下兩條系帶, 便到了前面。
    他饒有趣味地捏著上面的系帶, 長指翻轉間, 系于尤玉璣的鎖骨下，指背時不時蹭到一片柔軟。系的綢帶沿著溝壑垂下去。
    他的目光再隨著自己修長的手指下移, 捻起她腰身兩側的系帶，長指將系帶理順, 將心衣下面的系帶系于她的前腹。
    尤玉璣驚愕地看著他的舉動，無奈地嘆氣一聲，道：“不要胡鬧了。”
    司闕收了手, 欣賞著自己的杰作，慢悠悠地說：“我幫姐姐穿衣，沒有胡鬧。”
    簡直不可理喻。
    尤玉璣伸手去解系帶，想要將心衣脫下來重新穿好。可她的手腕卻被司闕拍。
    他捏住尤玉璣腰側的布料用力扯拽，將貼尤玉璣后背的心衣正面逐漸拽來，衣料緊緊貼著尤玉璣的身體擦，終于被他拽正。司闕又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下擺。
    尤玉璣瞧著司闕眼中『露』出滿意的笑容，她也不由被他這小孩子心『性』的舉動逗笑了。
    不她很快收了笑，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司闕很快注意到了尤玉璣的神『色』，抬起眼睫望向她。尤玉璣淺淺一笑，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然后轉身去拿余下的衣服，很快穿戴好。
    司闕立原地，皺了皺眉，琢磨尤玉璣剛剛那個意味深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尤玉璣剛要推門出去，手指抵門上，又停下動作，她頭望向司闕，詢問：“了，確定方清怡酒里加的東西是燥怒散吧？”
    司闕不悅地抬了抬眉，望向尤玉璣。
    什么玩笑，這是質疑他辨毒的能力？
    他就這點本事了，也要被質疑？
    尤玉璣換了個問題：“給方清怡用了什么『藥』，她才渾身無力那個模樣？”
    “不是我干的。”司闕無辜地說。
    尤玉璣一言難盡地看著他，自是不信他這。
    “停云干的。要不然扛不動啊。”司闕不大高興，“現『藥』效已經了。什么都查不出來。”
    尤玉璣眼前浮現停云的模樣。
    “燥怒散是毒樓買的。”司闕又隨口說。
    尤玉璣驚訝地望向他，質問：“早就知道她心懷不軌？”
    “沒注意。”
    司闕這答，屬實讓人一時聽不懂。
    尤玉璣大致弄明白就，也不刨根問底。她緩緩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換上另一種讓人想入非非的嫵柔語調：“把衣服穿上吧。”
    她嘴角輕揚，勾出一抹緋麗的笑，目光他身上頗有深意地再停留了一瞬，然后轉身推門出去。
    司闕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瞥了一眼。
    ·
    尤玉璣走出凈室，看見枕絮低著頭站門口，懷里抱著她的白狐裘斗篷。尤玉璣抿了抿唇，想起剛剛失態訓斥她的事。
    “走吧。”她朝枕絮走去，主動拿枕絮臂彎里的斗篷。
    她穿上斗篷，一邊系著領口的銀扣，一邊斟酌了言辭：“剛剛不是故意兇，只是……”
    “我知道！”枕絮十分難得地打斷了尤玉璣的。
    尤玉璣驚訝地看向她，撞見一雙明亮的眸子燦燦有光。
    枕絮認點頭，一臉認地說：“夫人不用解釋，枕絮都懂！”
    懂、懂什么？
    尤玉璣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才再口，綿長地“嗯”了一聲。她再去打量枕絮的神『色』，見這姑娘翹著嘴角笑，好似得知了一個大秘密似的。
    “夫人，枕絮以后做事更加小心的！”枕絮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么一句。
    尤玉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身邊這幾個人都瞧出了她與司闕的關系不正常，只是她們都不知道她與司闕可并非磨鏡之好。
    ·
    春杏跪坐窗下的床榻上，她將窗戶推朝外望去，努力尋找月亮的影子，可惜今晚的云朵厚，遮了星與月的蹤跡，她什么都看不見。
    窗戶著，院子里的兩個小丫鬟的說聲時不時傳進她耳中。兩個丫鬟正談著今天傍晚的那場大火。
    她原先只是府里普通的丫鬟，后來被提成了通房丫鬟成了半個主子，也沒有把自己的當成主子，她面團子似的『性』格然，沒有立什么規矩管制身邊的兩個丫鬟。
    “誰能想到，這事兒是方姨娘做的呢！”一個說。
    另一個不認同：“的假的？瞎猜的吧？表姑娘平里多清雅高潔的一個人，怎么做這么黑心腸的事？我不相信。”
    “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想想，如果不是她，世子妃干嘛將人抬著送到王爺眼前？聽說人現綁王爺的前廳里哩。”
    兩個丫頭低頭交耳又說了好一兒，一個相信，一個不相信。相信的那個拼命找理由說服不信的那一個。
    春杏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并不怎么放心上。
    不多時，春杏忽然聽到她們兩個的談中提到了望江。春杏驚訝地望去，仔細聽了聽，趕忙又出聲詢問：“們剛剛說的是世子爺身邊的小廝望江？這事與他有什么關系？”
    她盡量用尋常的語氣，以來隱藏心中的七上八下。
    兩個小丫鬟坐臺階上，也沒起身，頭望向春杏。
    “具體怎么事也不清楚，就聽見管事吆五喝六地四處找望江，說他犯了事。”小丫鬟呶呶嘴，“今天最大的事兒就是那場火唄，興許有關系。也是我猜的。”
    另一個小丫鬟亮著眼睛詢問：“姨娘，需要去打聽打聽消息嗎？”
    “不、不用……”春杏搖搖頭。她轉身，換了坐姿，軟綿綿地倚靠著窗下冷硬的墻壁抱膝而坐。冬夜的涼風窗戶灌進來，她的后頸吹進她的衣服里，一陣森然的寒意。
    她的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心里一直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她總是反反復復想起前天望江來找她的場景。他千方百計尋了借口，親自拿了置辦的東西來。他望著她，如往昔一樣遠遠地望著她，所言所盡合規矩。
    只是他臨走前，悄聲說：“不要怪我。”
    這句，春杏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她當時就想問他這是什么意思，可很快有人經，不方便口，她便沒有再口。
    不知道是府里是府外忽然有人燃放爆竹，忽然的炸響，讓春杏打了個哆嗦。她不由抱緊了自己。
    又要了。
    她與望江，自小就認識。
    她小的時候，十二國戰事不斷，百姓苦不堪言，遍地都是窮苦人。沒來晉南王府之前，她連吃飽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里實挨不住，她六歲的前夕，將她賣了。母親抱著她哭，自責自己養不活女兒，又叮囑她大戶人要規矩聽，總能混口飯吃。
    那也是個冬天，她穿著草鞋，同村的孩子們一起上了牙子的車。馬車越走越遠，她望著爹娘哭成了淚人，鄰居的大哥哥給她擦眼淚，勸她不要哭。
    那個鄰居的大哥哥，就是望江。那個時候他不叫這個名字。
    “哭了，等咱們長大了能村子！”
    春杏淚眼婆娑哭了一路，被淚水弄花的視線里，村落徹底消失再也不見。
    她的村子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月亮灣。
    她與望江先去了另外一戶人做事，那是個商戶，主子不算心善，總是苛待，挨餓是小事，打罵更是尋常。每一次，望江哥哥都拼盡全力地護著她。
    那些餓著肚子躲起來哭的夜里，望江總能變戲法似的拿出吃的給她。她人呆嘴笨，遠沒有望江那么容易討主子歡心。
    好他們這戶人待了不到兩，又被賣進了晉南王府。晉南王府規矩森嚴，他們小時候也沒少挨罰，倒是再也不餓肚子。等他們慢慢懂了規矩，自然不再挨罰，子越來越好。
    每一的時候，他們總偷偷跑到一起。將早已準備好的禮物送給方。都不是值錢的玩意兒，可都是他們挖空心思準備的心意。
    她時常與望江說想。
    每一次，望江都安慰她，都如小時候那次說的一樣——等咱們長大了就能去了。
    他們慢慢長大，又一的新歲臨近，兩個人偷跑到山坡上，望著夜幕里的月亮。春杏將眼睛彎成月亮的形狀，說：“了明天我就十五了，算不算長大了？”
    本就是春杏隨口的玩笑。身為奴籍，她知道自己不去了，永遠都不去了。
    “能。”
    春杏詫異地望來。
    “了，我去找世子求個恩典。”望江微笑著，深深凝望著她。
    春杏怔怔望他，忽然就懂了他沒有說完的是什么。
    寧靜晦暗的夜『色』里，望江握住她的手。他說等兩個人成了親，他院外置辦宅院，然后選一個春暖花的子一起月亮灣。他說，要月亮灣她最喜歡的那處鏡湖旁親手建一個小房子……
    春杏抱膝的手逐漸收緊，淚眼彷徨地落下來。
    那天晚上她與望江分，滿懷未來的柔憧憬往走。然后，她遇到了歸的世子爺。
    世子爺白與友人外玩樂，飲了不少酒。
    她聽管事姐姐的，去煮了醒酒茶給世子爺送出去。醒酒茶放世子爺的桌旁，她的手腕卻被世子爺握住。
    天旋地轉，所有未來的憧憬都成了虛無的夢。
    冷了。
    春杏擦去臉上的淚，轉身將窗戶關上。
    等下次見了望江，她一定要問問他上次那是什么意思。
    要不算了吧？
    她已經成了世子爺的暖榻人，何必再他牽扯。她應該繼續狠心下去，一如之前他的那樣。他也應該忘了她，尋一個互相喜歡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