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御風恭敬的離開，他是生活在這皇宮內院的一個影子，是只屬于皇甫遠一個人的影子，那些曾經的恩怨情仇，那些前塵往事，其實他都知道，不過他也不知誰對誰錯，他只是一個忠于主人的機器。
悲涼的宮殿之中，到處暗礁叢生，到處都是算計與血腥，他不過是一個影子，他生于黑暗，最后也要歸于黑暗之中去。
他望著皇帝的背影，他知道皇帝一切的用意，可是有些時候他并不懂得，他突然有些厭倦這樣的生活了，可是作為一個暗衛，原本不該有厭倦這樣的情緒。
“唉，這一切都是孽緣……”他聽見了身后皇帝一身輕微的嘆息，他不知道那一聲嘆息意味著什么，只是他覺得皇帝也不過是個可憐人。這么多年來，機關算盡，到最后卻一無所有。
他知道最后登臨帝位的一定不會是皇甫臨，那個眾人眼中不學無術的皇子，原本就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只因他是皇甫遠唯一的親生兒子，變成了天下人追隨的對象。
可是這樣的追隨又能持續多長的時間呢？皇甫遠去世之后他的皇位還是會被推翻，怎么樣看皇甫晟都是最為合適的，，可是他偏偏是德宗的兒子。
生平第一次，御風沒有聽從皇帝的安排，他定定的站在皇帝的面前，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主人，您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夢魘的毒已經解了，也可以正常上早朝，處理天下大事了?！?br/>
“御風，天機不可泄露，有些事情不能說?！惫庾V上的聲音溫柔而深沉，哪里還有一點那天瘋癲的模樣，他早已恢復了正常，可是那日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偽裝，沒有人知道，連御風都不知道。
御風知道自己又多嘴了，有些事情不該他問的，他原本就只是一個影子，影子那兒能問主人要做什么呢，影子，只有跟隨。
可是這一次皇上沒有責怪他，也沒有問罪于他，他竟然回答了御風的問題，或許御風跟在他身邊多年，他們早已有了情感。那些前塵往事，那些黑暗與血腥，都是他們一起經歷過的。
“御風，你知道嗎？現在的我好累，我其實后悔當年殺了哥哥，做了皇帝了，如果沒有做皇帝，我現在或許能與心愛之人過閑云野鶴的生活吧，不用日日面對兒女的紛爭，不用日日面對那些虛偽的朝臣。”過了一會兒之后，皇甫遠開口了。
他雖然是在回答御風的話，卻沒有看向御風，或許他是在自言自語吧，那些不可能過去的，不可能回憶的往事，終究成了他心里的痛。
在這皇宮生活的久了，人也變得陰暗了不少。當初他當著皇甫晟的面殺死了，他的父親，沒有任何猶豫又逼死了他的母親，可是他皇甫遠難道不后悔嗎？那天死的可是他此生唯一心愛之人。
玉鳳不在說話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也不知道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到底是對是錯，或許是錯的吧，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喜歡上了自己哥哥的女人。#@$&
這世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對與錯，那一年，他留下了年紀7歲的四皇子皇甫晟，準確的說，他留下了德宗唯一的兒子，當年德宗王朝的太子皇甫晟。
其實那一年他們可以殺死皇甫晟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就那樣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他可以不廢吹灰之力，就如同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可是他沒有。
不僅沒有，他將皇甫晟養在了身邊，如同太子一樣的養大了，最后讓那個孩子和自己的兒子競爭皇帝之位，這一切多么諷刺，眼看著兄弟就要反目成仇，往事又再一次上演，可是他卻不知道該怎么辦。
御風搖了搖頭，作為一名殺手，他不知道該做什么，作為一名暗衛，他只需要保護皇甫遠的安全，其他的一切與他無關，就算他看不下去也只能照做，這么多年來不管是忠臣良將，還是奸臣惡人，他都殺了不少。
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皇甫遠的千秋大業，為了整個王朝的穩定，他覺得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正常的，任何事情都是應該的。有些人明明不該死的，可他還是殺了，畢竟大局為重。%&(&
他見過很多人死之前的表情，絕望的，解脫的，憤怒的，驚恐的，后悔的?？墒撬两耠y以忘記一個人的表情，那個人就是皇甫晟的母親。
那個溫婉善良的女子是帶著笑容死的，她在死前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后走向了死亡。她從容的仿佛是奔向一場盛大的約會，她穿著華衣禮服那個素來樸素的皇后盛裝出席，好像出席最盛大的典禮一樣隆重。
那一幕也成了皇甫遠心中永遠的回憶。御風知道，皇甫遠一生都沒有放下那個女人，他的后宮之中有各種各樣的女子，千姿百態，風華絕代，每一個都是艷絕一時的美人，可是每一個都依稀有那個女子的影子。
他并不愛那些女人，只是把那些女人當做了替身，代替了曾經那個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驚艷了他的眼，卻是別人的女人的女人。
御風不明白皇甫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將皇甫晟撫養長大的，所有人都以為皇甫遠將皇甫晟送上戰場，是因為恨他沒有人知道，皇甫遠一次又一次的暗中下令，讓御風派人去保護好皇甫晟。
一個未及弱冠的孩子，想要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活下來是何等的不易，然而皇甫晟不僅活下來了，還成來了戰場上無往不勝的神話，這原本就是不可能的奇跡，要不是皇甫遠的暗中保護，皇甫晟恐怕早就死了，哪里還來得及勇冠三軍。
可是，這一切到底該與誰說呢？御風站在檐下，默默的看著那個沖進雨中的青年，他知道沒有中夢魘的皇甫晟比中了夢魘的皇甫遠更加的難過，因為夢魘已經糾纏了皇甫晟二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