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和縣令都焦急的等在外面。</br> 跟他們一起的，還有那些聽說黎玥書要做手術，想來見識見識的人。</br> 不知道過了多久，緊閉的房門終于打開。</br> 黎玥書和陳大夫換下手術服，兩人一個神情疲憊，一個滿臉激動。</br> 雖然有陳大夫打下手，但黎玥書一個人的工作量還是有些大。</br> 第一個開口的是陳大夫，他滿臉激動，“太神奇了，真是太神奇了！能親眼見識這等奇妙的醫術，我就是現在死也值了！”</br> 周氏顧不上他的感嘆，急忙跑到黎玥書面前，“明達他怎么樣了？”</br> 黎玥書淡淡一笑，“手術很成功，只要后面注意休息，再配合康復訓練，他就能徹底站起來了。”</br> 這一刻，周氏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我去看看明達。”</br> 說著，她就要直接進去，卻被黎玥書拉住，“現在還不能進去，等我處理好后面的事，把他安排在藥館的病房，你再去看他也不遲。”</br> 當初建恒德藥館時，她就特意讓人按照現代的標準建了幾間病房，行成一個小住院部。</br> 周氏雖然心急，但黎玥書都這么說了，她也只能乖乖等在外面。</br> 一直在人群后面的沈煨這個時候終于走過來，拿著干凈的手帕，動作輕柔的給黎玥書擦汗。</br> 他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阿書辛苦了。”</br> 黎玥書愣了愣，看著他滿眼關心，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br> 眾人這才注意到黎玥書臉色有些白。</br> 這一刻，周氏一直以來的敵意似乎瞬間消散。</br> 她抿了抿唇，目光滿是真誠，“謝謝。”</br> 黎玥書微微挑眉，并沒說什么，算是接受了她的謝意。</br> 隨后，她將孫明達移進病房，把后續的注意事項都仔仔細細的跟陳大夫和周氏說了一遍。</br> 縣令心里有很多問題，但見黎玥書臉色不太好，也沒說什么，轉而去追問陳大夫了。</br> 自制速效靈藥、重塑斷骨、五臟六腑壞了能換……</br> 他敢斷定，這位沈夫人未來必定會是名滿天下，連當權者也得敬重的人物！</br> 黎玥書并不知道縣令心中所想，回去路上讓劉老漢幫忙駕馬車，自己則靠在沈煨肩膀上休息。</br> 她其實很少做手術，在組織也基本是做的各種研究，所以手術后她總是很累。</br> 也正是料到這一點，她才會把劉老漢也帶上。</br> 心里的一塊石頭放下，黎玥書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br> 感受到身旁綿長沉穩的呼吸，沈煨小心翼翼的換了個姿勢，下意識想讓黎玥書能舒服些。</br> 他微微低頭，正好能順著黎玥書的額頭，看到她高挺的鼻梁，以及蒼白的臉色。</br> 她的皮膚白皙嬌嫩，吹彈可破，一點兒也不像那些村婦。</br> 沈煨記得她似乎每天晚上都會在自己臉上噴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她說那是護膚品。</br> 他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重州那些貴女在臉上花的心思也不少，但他似乎從未見過她裝護膚品的那種瓶子。</br> 她說那個叫玻璃瓶，可他也算博覽群書，卻只聽說過極其珍貴的琉璃，從未聽說過什么玻璃。</br> 他心里有很多疑問，可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情況，根本不方便問。</br> 看著靠在自己身上，毫無防備的人，沈煨心底像是有什么劃過。</br> 他不自覺的伸手，將黎玥書臉上的碎發撩到耳后，動作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br> 黎玥書，你身上究竟藏著多少秘密？</br> ……</br> 孫明達的事情解決，黎玥書就每天呆在家里忙過年的事兒。</br> 年前的祭灶、掃塵，還有年后的拜歲、廟會，都得提前準備。</br> 將家中里里外外都收拾好，黎玥書便將最重要的事兒交給了沈易旻和莫斂。</br> 她把之前買的紅色長紙拿出來，鄭重其事的交到兩人手上，“這兩副對聯就交給你們了，一副貼咱們家門口，一副貼劉叔家。”</br> 這兩人的文學才識是天注定的，學院的夫子也經常夸兩人，這事兒交給他們就是小意思。</br> 要是讓自己來，她估計就只能想到一句“爆竹聲聲除舊歲”。</br> 將事情交給兩人后，黎玥書就去了廚房。</br> 明日是年三十，也是阿旻的生辰，她得提前做準備！</br> 看著手上的紅紙，沈易旻和莫斂有些無奈，但心里卻暖暖的。</br> 莫斂轉頭看了看身邊的人，“易旻心中可有好的聯子？”</br> 沈易旻搖搖頭，無奈一笑，“許久未寫過，倒有些生疏了。”</br> 聞言，莫斂倒是心安了，“我還真怕你點頭。最近都想著年后不久的童生試，確實對寫對聯生疏不少。”</br> 提到童生試，沈易旻眼底閃過一抹什么，只是速度很快，誰也沒發現。</br> 童生試是他的第一步路。即便危險重重，他也要回那個地方，見母妃一面。</br> 沈易旻垂眸，掩蓋住所有情緒，“先放著吧。這是咱們的第一個年，晚上好好想想，明日寫好再貼。”</br> 這兩人的未來，一個是有狀元之才的大宦官，一個是名滿天下的首輔，寫一副對聯自然不難。</br> 次日一早，沈易旻就提筆在草紙上記下了昨晚的靈感。</br> 他得多想幾副，選最好的提上去。</br> 沈煨進來時，正好看到他在埋頭奮筆疾書。</br> 他下意識放輕腳步，慢慢走到沈易旻身后，看著他寫下的內容。</br> “這對聯寫得不錯，字也比之前進步不少。”</br> 身后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沈易旻一跳，毛筆上的墨正好落在旁邊的紅長紙上。</br> 緩過神來的沈易旻注意到那滴墨，不由皺起眉頭，“這紙她只買了兩副。”</br> 沈煨下意識想到那個盡心盡力準備這次過年的人，目光又落到那滴墨上。</br> 下一刻，他拿過沈易旻手上的筆，將長紙鋪平，直接落筆。</br> 沒一會兒，洋洋灑灑的一副對聯就落在紙上，那滴墨正好被融進一個字里。</br> 這副對聯，正是沈易旻草稿中其中一句話，只是沈煨稍稍改了幾個字，使整體更加工整押韻。</br> 沈易旻看著寫好的對聯，眼底閃過一抹亮光。</br> 他正要夸贊，一個驚喜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們父子倆都在練字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