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窮歲盡，除舊布新。</br> 年三十，家家戶戶都開始為年夜飯忙碌，平日舍不得吃的肉和油，全都拿了出來。</br> 黎玥書特意多做了幾個菜，特別是魚，每條都是選的大個頭。</br> 吃不完放到明年，便象征著年年有余。</br> 夜幕降臨，家家戶戶卻依舊燭火通明。</br> “劉嬸，最后一道菜我來端，你去叫大家吃飯！”</br> 黎玥書整個人都很興奮，還特意準備了果酒飲料，小孩子也能喝的那種。</br> 豐盛的年夜飯端上桌，所有人都震驚了。</br> 特別是那道蔬菜，自然引起了大家心中的好奇。</br> 黎玥書用之前的理由搪塞過去，便張羅著大家吃飯。</br> 對于她的話，自然沒人懷疑，但沈煨卻微微斂眉。</br> 他一直跟著黎玥書，她有沒有去后山，自己再清楚不過。</br> 冬日的新鮮蔬菜，即便是在重州也沒幾個人吃得起，她為何能輕易拿出來？</br> ……</br> 年夜飯，是一家人團聚的時刻，雖然大家平日也圍在一起吃飯，但和現在的感覺卻完全不同。</br> 溫馨、團圓、友愛、溫暖……</br> 這一刻，似乎每個人心里都深刻的體會到了什么是家的感覺。</br> 吃過年夜飯，黎玥書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麻將，以及專門為孩子準備的小游戲。</br> “這個叫大富翁。每人拿一個小人，骰子扔到幾就走幾步。這里是錢莊，每過一次起點就能拿一百兩，這些錢可以用來買地建房……”黎玥書耐心的給大家講游戲規則。</br> 孩子們都聰明，講一遍就能明白。</br> 黎玥書把大富翁的地圖做得很大，除了年紀最小的沈知遇和衛靈，所有人都能參與。</br> 只是她不知這個世界有哪些城市，用的全是現代的地名。</br> 看著那些聞所未聞的城市地名，沈煨眸光莫測。</br> “阿書，我也要玩這個！”</br> 他指著桌上的大富翁，可憐巴巴的望著黎玥書。</br> 黎玥書淡淡一笑，“乖，你們有別的玩具。”</br> 說完，她從裝麻將的箱子里拿出一堆積木，“你和靈兒、阿遇他們一起搭積木，看誰搭得又高又穩！”</br> 沈煨：“……”</br> 他覺得……好幼稚！</br> 但看著黎玥書明媚的笑，他忽然歇了要套話的心思。</br> 因為一直跟著黎玥書，他很清楚她為過這個年，付出了多少心思。</br> 但他不明白，不過一個年，她為何如此看重？</br> 黎玥書讓沈燦去跟莫母和劉老漢夫婦打麻將，自己則跟孩子們一起玩大富翁。</br> 燃燒的炭火釋放著溫暖，歡聲笑語從屋里蔓延到院子，在漆黑的夜色中漸漸飄散。</br> ……</br> “咚咚咚！”</br> 敲鑼的聲音忽然響起，黎玥書眼睛一亮，“走，咱們去放煙花！”</br> 她抱起懷里的阿遇，帶著大家出了門。</br> 屋外的溫度有些低，但大家的情緒卻很高。</br> 黎玥書拿出提前買好的煙花棒分給大家，每人手里都拿了幾根。</br> “滋滋滋！”</br> 點燃后的煙花棒發出絢麗的光亮，就像會動的花兒，說不出的美麗。</br> 對孩子們來說，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過年，卻是他們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接觸煙花。</br> 就連向來沉穩的沈易旻，也藏不住眼底的喜色。</br> 看著手上燃燒的煙花棒，沈煨有些愣神。</br> 這么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玩兒這種東西。</br> 幼時身處冷宮，他只能永遠看著天邊那一點亮光。</br> 后來長大，他的身份也不允許他再像孩童那般，拿著煙花棒肆意玩鬧。</br> 愣神間，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想什么呢，煙花棒都熄滅了，是不是在害怕？”</br> 沈煨回過神，無辜的眨了眨眼，“阿書，我……我是第一次見這種會發光的棍子。”</br> 忽明忽暗的光亮映在沈煨臉上，讓他看上去說不出的可憐。</br> 黎玥書心底一疼，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以后每次過年，我們都買煙花棒來玩兒，好不好？”</br> 她眼中的溫柔心疼，仿佛化作片片羽毛，輕輕劃過沈煨的心尖。</br> 他拿著煙花棒的手抖了一下，輕輕點頭。</br> 黎玥書笑容更深了，將新的煙花棒點燃，遞過去，“諾，給你換新的。”</br> 玩過煙花棒，見時間差不多了，黎玥書便和劉嬸一起，把煙花給端了出來。</br> “大家都往后退一點，我們放煙花了！”黎玥書手里拿著火折子，高聲喊到。</br> 眾人連忙退開，但期盼的眼神卻一直跟著她。</br> 黎玥書是第一次點煙花，有些緊張，竟一時沒找到引線在哪兒。</br> 見她單手扒拉著在找，劉老漢連忙跑過來，“還是我來吧！”</br> 黎玥書尷尬的摸摸鼻子，把位置讓了出去。</br> 確定大家都躲遠后，劉老漢這才回頭吹了吹火折子。</br> 點燃引線后，他急忙轉身跑開。</br> “咻——嘭嘭嘭！”</br> 絢麗的煙火直沖天際，瞬間照亮了半邊天。</br> 這一刻，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聽到動靜，甚至有些早早睡下的人，都披上衣服站在窗外看。</br> 漆黑的夜色像是一塊畫布，貼著一朵最美的花兒。</br> 火樹銀花的美，似乎讓人不知該用什么語言來形容。</br> “這是誰家在放煙花？”</br> 里正媳婦兒從屋里走出來，一臉詫異的看著天上。</br> 里正手里還端著酒杯，應道：“咱們村有錢買得起煙花的，還能有誰！”</br> 看著天上轉瞬即逝，又不斷出現的煙花，他感慨道：“也多虧了她，咱們村還從來沒人放過煙花呢！沈老三家的有出息，往后說不定還能帶著咱們村好起來呢！”</br> 里正媳婦兒轉頭看著他醉醺醺的臉，無奈的搖頭。</br> 他平時就常夸沈老三家的聰明，如今喝多了，倒說得越來越夸張。</br> 和里正家一樣，村里所有人都明白，這煙花是誰放的。</br> 有的欣喜，有的羨慕，自然也有的嫉妒。</br> 黎玥書對這些一概不知，滿臉笑意的看著天空，綻放的煙花映在那雙漆黑的眼眸上。</br> 沈煨就站在一旁。</br> 眾人觀賞著煙花，他的目光卻在身旁的人身上。</br> 閃爍的火光似乎給眼前的人鍍了一層光，讓這個明媚的人仿佛偷溜下凡的仙子，隨時都會溜回去。</br> 那一瞬間，沈煨心頭像是被什么猛烈的撞了兩下。</br> 他薄唇微動，下意識開口：“阿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