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懷里緊緊抱著糕點,被沈成才一路拖著走。</br> 直到黎玥書看不見了,她才掙脫沈成才的手,“成才,咱們說好去找黎玥書道歉說情,你怎么還說以后不讓我去找她呢?”</br> 沈成才看上去心情不錯,耐心解釋道:“娘,如果剛才我不這么說,她會這么輕易就讓你走嗎?”</br> 楊氏想到黎玥書之前的手段,一時啞言。</br> 見此,沈成才接著說道:“娘,你看看爹和奶奶的下場,如果不能一擊斃命,和那個毒婦撕破臉是沒有好下場的。”</br> 楊氏也算是體會過沈家最輝煌時候的人,再想想如今的沈家,以及被廢的沈旺,頓時抖了抖。</br> 她剛才確實沖動了。</br> “那現在怎么辦?”</br> 不知不覺間,楊氏就把主見放在了沈成才身上,一時竟忘了自己兒子才八歲而已。</br> 沈成才也不知道怎么辦,但他相信李府的老爺會給他指示的。</br> 面對楊氏的提問,他搖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娘,你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br> ……</br> 黎玥書并沒有將沈成才母子的出現放在心上,閑來無事就帶著沈煨、提著禮物去孫家拜訪了。</br> 手術之后,周氏幾乎天天都會跑來問她孫明達的情況,制藥的事兒也絲毫沒落下。</br> 即便是除夕和初一這樣的日子,她也沒有休息過。</br> 孫家確實太窮了,雖然黎玥書沒有直接收診費,但向來自強的周氏只想早點把債務還清。</br> 她識的字不多,但性子倔強,從來不喜歡占人便宜。</br> 所以當黎玥書提著禮物上門時,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br> 黎玥書淡淡一笑,“我們是來拜年的,你總不能把串門的客人都趕走吧?”</br> 周氏一愣。</br> 拜年?</br> 據她所知,黎玥書可是連沈家都沒去……</br> 周氏心中疑惑,但大過年的,也確實沒有把人往外趕的道理,便將人迎了進來。</br> 黎玥書照常給孫明達做完檢查,叮囑一番后,又寫了新的方子。</br> 隨后,她和周氏閑聊了幾句,也沒多留,就打算離開。</br> 但剛起身,周氏忽然叫住她。</br> 黎玥書疑惑轉頭,卻見周氏欲言又止。</br> 她挑了挑眉,主動問道:“你想說什么?”</br> 周氏抿了抿唇,終于開口:“這幾天,村里不少人都來找過我,向我打聽給你制藥的事兒,問你……問你還愿不愿意再讓他們參與。”</br> 黎玥書詫異,但又覺得并不意外。</br> 當初里正說過,村里超過大半的人都是愿意的,畢竟除了前期投入時間和精力,這就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br> 但因為沈家散布的流言,那些人自己退縮了,后來又有李管家的登門道歉,以及周氏這個先例,那些人會再次心動也不奇怪。</br> 黎玥書看著周氏,神色平靜的樣子讓人完全看不透她的情緒,“你覺得呢?”</br> 周氏以為她會生氣自己重提此事,或者直接拒絕,畢竟以她所了解的黎玥書的性格,她并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br> 之前村里人那么說她,她沒秋后算賬已經是網開一面了。</br> 但周氏沒想到她會這么問,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br> 黎玥書依舊很平靜,接著問道:“畢竟是一個村的,之前他們也是被蒙騙,你覺得我應不應該心軟答應?”</br> 周氏沉默了許久,似乎隱隱察覺到她這話背后的意思。</br> 她想了想,最后開口:“你是東家,雇用誰都是你說了算,誰也沒資格說你應不應該。”</br> 但換做是她,她肯定不會答應。</br> 流言蜚語雖不像刀子一樣直接扎在身上,但給人造成的傷害卻絲毫不比刀子少。憑什么一句誤會、一句蒙騙,自己就要白受他們的指指點點!</br> 后面這句話,周氏沒說,但黎玥書卻好像能從她眼中讀出來。</br> 她忍不住笑了。</br> 說實話,周氏的性子她是越看越喜歡。</br> 不過,她并不會因為這點事就記恨上村里那些人。</br> 她追求的,從來不是小山村里的雞毛蒜皮。</br> 與其浪費精力跟這些人計較,倒不如多想想留仙酒樓開業的事兒。</br> 黎玥書淡淡一笑,“其實我有件事,倒是想跟你商量一下。”</br> 她重新坐了回去,在周氏疑惑的目光下,緩緩開口:“我想辦一個制藥廠,往后恒德藥館做大,所有藥都從這個制藥廠運出去。”</br> “為了保障配方不留傳出去,我想讓你和劉叔劉嬸負責。”</br> 短短幾句話,卻讓周氏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br> 因太過震驚,她聲音有些嘶啞,“你……你就這么相信我?”</br> 黎玥書嘴角微勾,“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看得出來你是個把賬算得很清的人,重情重義,卻不會感情用事,我相信你不會做出背叛這種事。”</br> 周氏心頭微動。</br> 不管什么時候,被人信任都是很令人愉悅感動的事。</br> 但周氏并沒有直接應下,“有劉叔劉嬸和沈貪他們七個,也用不上我吧?”</br> “我培養沈貪他們的目的,并不是制藥廠。”黎玥書坦誠道,“我的目標是讓恒德藥館遍布天下,沈貪他們是要替我掌管這些藥館的。”</br> “之后若遇到合適的人,我依舊會招攬。而等沈貪他們能主事了,自然也會培養自己的心腹。制藥廠也同樣如此。”</br> 她雖然只是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的計劃,但周氏卻覺得心里說不出的震撼。</br> 她忽然很想看看,黎玥書說的那種盛況,將會是何等模樣!</br> 周氏沒再多考慮,點頭應了下來。</br> 見此,黎玥書便跟她談了一些細節問題。</br> 這件事她跟劉老漢夫婦提過,但他們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又不識字,勝任不了。</br> 黎玥書決定找機會還是再說說。</br> 不識字沒關系,記賬的事兒可以單獨雇人,最重要的是負責配方,一定得是信任的人。</br> 沈煨從始至終都乖乖待在黎玥書身邊,聽著她各種奇思妙想,心里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br> 她真的比自己見過的所有女子都聰慧,甚至是一些自詡天才的男子也比不上她。</br> 這樣的人,似乎重州那些人沒一個配當她主子,指使她在自己身邊當細作的。</br> 此刻的沈煨潛意識尋找著黎玥書不是細作的痕跡,只是他自己并未察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