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大多都是穿著儒袍的學子，即便是大清早，也有不少人來來往往。</br> 黎玥書不著痕跡的看了一圈，又看了看桌上正在吃飯的莫母幾人，隨后將嘴里的粥咽了下去。</br> 她平日早飯都吃得少，但今日卻將桌上所有飯菜都嘗了一遍。</br> 不出所料，所有飯菜都被加了東西，只是用量太少，要不是她吃進嘴里，怕是一時也察覺不了。</br> 好在不是什么致命的東西，黎玥書只當不知情，吃完早飯就帶著大家出門了。</br> 因為馬上府試，街上熱鬧得跟過節一樣。</br> 沈易旻和莫斂都不是鬧騰的性子，倒是黎玥書逛得最開心，買了不少吃食。</br> 等回到客棧時，幾人撐得午飯也吃不下了，手上還提著不少零食。</br> 甚至到了晚飯時間，他們肚子都還飽著。</br> 但黎玥書依舊讓店小二準備了晚飯，讓人端到了房間里。</br> 莫斂看了看滿桌菜肴，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表情有些為難，“夫人，我好像……有些吃不下了。”</br> 黎玥書剛把今天買來的東西收好，回頭看了桌子一眼，“放心，咱們不吃這些。”</br> 幾人詫異，顯然沒明白她的意思。</br> 黎玥書將今日在街上買的長盒子拿出來，“阿旻，阿斂，你們把桌上的飯菜倒在這里面，但別倒完了，桌子上看著像吃過的就行。”</br> 看著桌上的飯菜，莫母忽然明白什么，“夫人，可是這些菜有什么問題？”</br> 黎玥書眸光微冷，點了點頭，“所有菜都被人動了手腳，東西不多，但連吃三天，就會讓人體虛發熱，上吐下瀉，最少得臥床休養半個月。”</br> 幾人一臉震驚。</br> 莫斂皺起眉頭，心底隱隱有了猜測，“這應該是沖著我和易旻來的。”</br> 三天后正好是府試，就算他們勉強撐著進了考場，也撐不住三場連考。</br> 沈易旻也有同樣的想法，但他想不通會是誰。</br> 他們住這家客棧是到府衙后現找的，有能力這么快就下手的只有重州那些人，但他們目前應該還沒查到這兒。</br> 沈易旻抬眸看向黎玥書，“你覺得是誰做的？”</br> 黎玥書蹙眉，輕輕搖頭。</br> 看對方的手段，必定有點權勢，而她結仇的有權勢之人，除了李府就只有黎香茹。</br> 但據她所了解的情況，兩者都沒有必要的理由阻攔阿旻和阿斂的府試。</br> 黎玥書將桌上的飯菜搗亂，倒了一部分在長盒子里，“一會兒我去查查客棧的人，你們就在房間呆著別亂跑。”</br> 莫母看著她的動作，忽然開口：“夫人，讓我去查吧。”</br> 幾人微愣。</br> 沈煨若有所思都看了看莫母，心知這事兒交給她必定能完成得很好。</br> 雖然莫母平日在家就是幫忙打下手的存在，但每次黎玥書出事時，她都是最冷靜機警的那個。</br> 這樣的人，能幫到黎玥書的地方更重要。</br> 黎玥書抬頭對上莫母堅毅的眼神，猶豫了一下，也沒拒絕。</br> 莫母是個聰明心細的人，否則也不會培養出莫斂這個未來首輔。</br> 但她沒想到的是，莫母竟然第二天就查到了在飯菜里動手的人，正是客棧跑堂的店小二，只是并未查到背后主使是誰。</br> 黎玥書看著面前的莫母，心里有了新的看法。</br> 以前她只是把莫母當成莫斂的母親，當個閑人養在家里。</br> 但現在看來，或許莫母的能力遠比劉嬸和周氏要強。</br> 黎玥書收斂心神，淡淡道：“不管是誰，到府試那天就知道了。”</br> 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莫母也不再多問，足以見得對她的信任。</br> ……</br> 之后的日子，黎玥書每次都讓店小二將飯菜送到房間，之后再偽裝成吃過的樣子，讓莫母偷偷將長盒子處理掉。</br> 轉眼便到了府試之日，客棧不少人都早早的趕往府衙，而黎玥書定的兩個房間卻遲遲沒有動靜。</br> 就在離考試還有不到兩刻鐘時，其中一個緊閉的房門終于打開。</br> 只見莫母滿頭大汗的跑出來，臉色蒼白如紙。</br> 她沖下樓隨手抓住一個店小二，“快……快帶我去找大夫……”</br> 客棧的人都被她這樣子給嚇到了，頓時手忙腳亂的帶著她去找大夫。</br> 在眾人的注意力都被莫母吸引時，另一個房間門卻悄悄打開。</br> 黎玥書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盯著后，才抬腳走出來。</br> 沈易旻和莫斂各自背著一個包袱，緊隨其后。</br> 黎玥書關門前，回頭看了眼依依不舍盯著自己的沈煨，低聲安慰道：“記住我剛才教你的，阿旻和阿斂能不能安心考試，就靠你了。”</br> 沈煨肩上仿佛忽然有了重擔，挺直后背拍拍胸脯，“阿書放心，我一定能做好的！”</br> 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黎玥書輕輕一笑，也沒再多說，帶著兩個孩子悄悄來到客棧后門，自然也沒注意到沈煨眼底有些無奈的笑意。</br> 黎玥書警惕的看了看周圍，這才對兩孩子叮囑道：“你們好好考，其他事情有我在，等考完了我去府衙接你們。”</br> 沈易旻和莫斂相視一眼，隨后鄭重的朝黎玥書行了個禮。</br> 他們混進人群，快速的往府衙而去。</br> 不管背后的人是誰，目的就是不想讓他們參加府試，那他們偏要去考！</br> 黎玥書是因為他們才會被人下藥算計，他們唯一能回報她的，就是考個好成績。</br> ……</br> 目送兩個孩子離開后，黎玥書并沒有回房間，而是收斂氣息躲在客棧外的人群中。</br> 沒一會兒，就見莫母帶著一個老大夫急匆匆的趕來，“大夫你快點兒，我家里人跟我一樣上吐下瀉，渾身乏力，我家還有兩個孩子要參加府試呢，你快幫我看看！”</br> 莫母聲音不小，該聽見的人自然都聽見了。</br> 果然，有兩個男人從外面跟進客棧，親眼看到莫母領著大夫進了屋，才急沖沖的離開。</br> 黎玥書將一切盡收眼底，隨后悄無聲息的跟上那兩人，親眼看到他們進了一個掛著“李府”匾額的大宅子。</br> 李府？</br> 之前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他們為何還要找事？</br> 黎玥書眉頭緊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br> 知道背后的人是誰，黎玥書也不再浪費時間，轉身回了客棧。</br> 但還沒進門，她就聽見屋里傳來莫母緊張慌亂的呼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