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這是我自制的傷藥，療效比你的藥好些。”</br> 即墨白將手中的小瓷瓶遞過去，說話倒是很直接。</br> 自從他來到這兒，黎玥書對他就從不吝嗇，讓他可以隨意進出藥房。</br> 所以黎玥書家里有什么藥、藥效如何，他都很清楚。</br> 黎玥書自然沒拒絕他的好意，伸手接過小瓷瓶，“多謝。”</br> 即墨白淡淡一笑，另一只手還牽著滿星，“聽滿星說，沈夫人的傷已經處理過了，那沈公子身上的傷可需要幫忙？”</br> 黎玥書小心挪動著手臂，將藥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br> 傷口還是好疼！</br> 她抬眸看了看即墨白，“不用了，他沒有受傷。”</br> 即墨白一愣，不自覺皺起眉頭，“怎么會？”</br> 他一臉詫異，但隨后想到什么，一臉了然。</br> 黎玥書注意到他的表情，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詭異的直覺。</br> 她正了臉色，“即墨神醫是不是想起什么了？”</br> 沒有其他人在，黎玥書對他的稱呼就變得直白起來。</br> 即墨白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滿星，你先出去一下。”</br> 對自家公子的吩咐，滿星自然不會拒絕，扶著他坐下后，便轉身出去了。</br> 他剛出去，就碰到迎面走來的衛子邈。</br> 衛子邈疑惑的看著他，“你怎么不陪在你家公子身邊？”</br> 滿星仰頭看著他，“公子和沈夫人有事要談，要我在外面等著。”</br> 聞言，衛子邈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br> 畢竟是孤男寡女，房門并沒有關，他一眼就看到了對面而坐的兩人。</br> 黎玥書注意到他的打量，抬頭看了過來。</br> 衛子邈頓了頓，隨后默默收回視線，“滿星，我最近新學了一套拳法，你可要瞧瞧？”</br> 男孩子天生就對武學有一種向往，滿星自然連連點頭，抬腳跟了上去。</br> 衛子邈將人帶走，不經意間的問道：“你家公子和沈夫人在聊什么呢？看著像是有什么大事兒。”</br> 滿星到底是個孩子，沒察覺到任何問題，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不知道，他們好像忽然聊到了沈公子，就有什么事要談。”</br> 衛子邈眸光微動。</br> 聊到了沈煨？</br> 他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屋子，眼底流光浮動，嘴角的笑容變得越發溫柔。</br> ……</br> 聽到屋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即墨白這才轉頭面對著黎玥書。</br> “沈夫人可還記得，之前我給沈公子檢查時說過，他現在的情況要么是潛意識自己忘記，要么，就是裝傻。”</br> 最后兩個字，像是錘子砸在黎玥書心上。</br>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否定這個可能。</br> 但現在……</br> 黎玥書抬眸看著面前的人，面色諱莫如深，“即墨神醫這話可是還有別的意思？”</br> 即墨白微微側過頭，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說過的，我說看不見，卻能聽見。會武之人的內息和步伐，都比常人更沉穩有序。”</br> “在不發生突發事件的情況下，一個忘記自己會武功的人，內息和步伐都不會變，除非……”</br> 除非他是裝的，才會刻意控制自己的內息和步伐，偶爾便會不小心暴露。</br> 后面這句話，即墨白沒說，黎玥書卻能明白。</br> 在長時間的沉默后，黎玥書終于開口：“你既然早就猜到，為何不告訴我？”</br> 即墨白自然聽出她語氣里的怒火，神色依舊平靜，“當時想說的，可我還未開口，沈夫人不是就已經有了結果嗎？”</br> 黎玥書愣住。</br> 的確，當時即墨白檢查后說過兩種可能，是她沒有任何思考，就選擇相信了沈煨。</br>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br> 似乎覺得氛圍有些壓抑，即墨白主動開口：“沈夫人是怎么知道的？”</br> 他也算了解黎玥書對沈煨有多信任，按理說她不應該這樣毫無征兆的就看出來的。</br> 黎玥書目光微閃，沒有回答，腦海里卻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的一幕。</br> 在她取出蒙面人眉心的子彈后，轉過身來剛好看到沈煨朝那個蒙面人蹲下去。</br> 她看到他啟唇說了什么，看到蒙面人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也看到他狠厲的掐住蒙面人脖子的一幕。</br> 那個冰冷麻木的神情，根本不是一個有癡癥的人會有的樣子。</br> 所以，她問他在干什么，可他說：“我剛才看到這個人動了，他是不是還活著？”</br> 他說謊了！</br> 雖然他手法很精妙，直接震碎了蒙面人的頸骨，表面看不出絲毫傷痕，可他低估了自己對人體的了解。</br> 她一直都是個聰明人，只是因為從來沒懷疑過沈煨，所以對于他身上的很多疑點，都會下意識想其他理由解釋。</br> 可一旦她發現不對勁，過去的很多細節都會被她抽出來。</br> 李管家特意親自登門送賣身契、張家被自己坑了三百兩后卻杳無音訊、沈煨明明已經沒事，但遲遲沒恢復、他時不時的消失蹤影、他明明癡傻卻總是松弛有度，還有紅黛之前說過的，重州無人知徐老幫過自己……</br> 種種疑點，全都有了解釋。</br> 黎玥書的手掌不自覺捏緊，直到掌心傳來痛楚，她才恍然回過神。</br> 她抬頭看著即墨白，聲音有些嘶啞，“我們剛才的談話，還希望即墨神醫能保密。”</br> 即墨白自然不可能拿著這事兒到處說，便點頭應下了。</br> ……</br> 與此同時，兩人口中的沈煨則避開所有人，將柴陽星河叫了出來。</br> “去查查今日的刺客是不是太子的人，順便查查他最近的動向。”</br> 星河一臉詫異，“主子今日遇到刺客了？”</br> 他和柴陽除了有事，一直都是呆在后山，自然不知蒙面人的事。</br> 柴陽倒是聽出了沈煨話里的另一層意思，“莫非除了太子，還有其他人查到了童木縣？”</br> 得知太子在調查“沈煨”，他們就知道太子必定會查到這兒，也會第一時間派刺客前來。</br> 可聽主子的意思，今日的刺客或許不是太子？</br> 沈煨并未說話，只是眼底的神色更深了幾分。</br> 他親眼看到蒙面人那一刀避開了黎玥書的要害，他們像極了是一伙的，可黎玥書在面對蒙面人時卻毫不手軟，甚至是……</br> 忽然想到什么，沈煨神色微變，“收回赤云樓的任務，取消對黎玥書的所有調查。”</br> 此話一出，饒是向來聰明沉穩的柴陽也忍不住露出詫異的表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