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恒德藥館吧!”</br> 平緩的聲音落下,卻像一記重錘砸在沈聽怡心上。</br> “無恒德者,不可作醫。”</br> 她耳邊似乎又響起黎玥書之前跟她說的話,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br> 有那么一瞬間,沈聽怡心底似乎涌上一股溫熱。</br> 陳大夫并不知道這母女二人間的互動,只是想著“恒德藥館”這四個字,心里對黎玥書越發敬佩起來。</br> “對了,夫人之前托我找的人,我已經找齊了。”</br> 說完,陳大夫便帶著幾人回了他的住處。</br> 隨著大門推開,院子里正在各自做自己事情的幾人連忙起身,規規矩矩的低頭站成一排。</br> 黎玥書數了一下,一共七個人,有男有女,年紀看上去相差不大,在現代還是上學的年紀,在這個世界卻已經算是成年了。</br> 七人都穿得很單薄,身上的衣服一個補丁蓋一個,有的甚至連腳趾頭都露在外面。</br> 陳大夫從里屋拿出一個小盒子,“這里面是他們的賣身契,都是按照夫人所說,找的這世上無依無靠的孤兒。”</br> 黎玥書把盒子收好,踱步來到七人面前。</br> 從始至終,七人都沒有抬過頭,面無表情的臉上只剩麻木,似乎早就習慣了被人買來買去的情況。</br> 黎玥書將一切盡收眼底,“你們都叫什么名字?”</br> 七人恭敬的彎著腰,“請夫人賜名。”</br> 顯然,這個世界的奴隸是沒有名字的。</br> 黎玥書心里嘆了口氣,面上卻絲毫不顯,“你們正好七個人,以后就隨我夫家姓沈,按照年紀大小,分別用貪嗔癡恨愛惡欲七個字為名。”</br> “多謝夫人賜名。”七人整齊的行禮,神情依舊麻木小心。</br> 黎玥書看著他們的樣子,微微皺眉。</br> 他們這個年紀,本該是最朝氣蓬勃的時候。</br> 黎玥書不由將聲音放柔了幾分,“我對你們唯一的要求只有忠誠。以后好好干,我會讓你們活出個人樣來的。”</br> 七人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br> 人樣?</br> 從明白自己只能終生為奴的那一天起,他們就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活出人樣來。</br> 有一兩個大膽的孩子偷偷看了眼黎玥書,隨后又立馬低下頭去。</br> 黎玥書并沒有責備,反倒挺高興的。</br> 她要的是能幫她撐起藥館的忠誠員工,而不是只知道聽令行事的機器。</br> 在她的計劃里,恒德藥館不應該只是一家鎮上的小藥館,而是聞名天下的連鎖企業。</br> 要想做大做強,手下就必須有一群既忠誠又能干的人,所以她就讓陳大夫幫了這個忙。</br>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得給這些孩子換身行頭。</br> 于是乎,黎玥書又給七人分別買了兩套成衣,還花重金買了一輛牛車。</br> 往后她要從鎮上拉藥材回來,還要把做好的藥拉去藥館,而劉老漢的牛車要拉人,根本不夠用,只能自己買一輛。</br> 之后,黎玥書找陳大夫拉了一車藥材,又買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品,幾乎把三百兩銀子花光,才帶著十幾個人回了村。</br> 這么大陣仗,剛到村口就已經被很多人看到了。</br> “沈老三家的,你這是什么情況,怎么這么多孩子?”</br> 黎玥書趕著牛,順口回了一句:“這些都是我收養的孤兒。”</br> 她并沒有過多解釋,直接帶著眾人離開。</br> 殊不知,她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眾人心中掀起了多大的風浪。</br> 不到半天,黎玥書收養七個孤兒,還買了牛車的消息就傳遍村子。</br> 所有人都說她瘋了。</br> 家里養著四個娃和一個傻子,竟然還收養了七個孤兒,不是瘋了是什么!</br> 消息傳到沈家時,沈母一聲驚呼:“她瘋了吧?!我看傻的不是三兒,是她!”</br> 楊氏連連點頭,“我看她是窮瘋了,忽然有點銀子,就以為自己發達了,她難不成以為三百兩銀子是花不完的!”</br> 說這話時,她語氣酸溜溜的,明顯是心里還惦記著那三百兩。</br> 沈母也酸溜溜的,“哼,她連自家的四個野種都養不活,我倒要看她怎么養那七個孤兒!”</br> 村里其他人也同樣有這個想法,沒事兒就跑到房子前,等著看她痛哭后悔。</br> 但眾人沒想到的是,他們沒等到黎玥書暴跳如雷,反倒看見她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br> 那七個孤兒來的時候,身上穿得跟乞丐一樣,但這才兩天,一個個穿得比村里其他孩子都干凈整潔。</br> 不僅如此,每到吃飯時間,就有香味從漂亮的青瓦房里飄出來,勾得人直流口水。</br> 有些人實在忍不住好奇心,想翻墻看個究竟。</br> 可好不容易爬上去,卻見墻頭到處插著鑲進墻里的瓦礫碎片,鋒利的尖角光是看著就讓人害怕。</br> 這些,都是黎玥書特意讓人做的。</br> 她知道外面全是想一探究竟的眼睛,但她完全沒有理會,帶著眾人在院子里炮制藥材。</br> 恒德藥館的藥不能只靠空間供應,她也得做點其他簡單的中成藥。</br> 讓黎玥書欣慰的是,她帶回來的七個孤兒手腳利索,腦子也靈活。</br> 她教他們一些基礎的藥理知識,這些孩子第二天都能背下來。</br> 顯然,陳大夫選人時特別留意過這一點。</br> 這兩天,黎玥書對七個孩子的性子也大致了解了一些。</br> 沈癡、沈恨、沈欲是女孩兒,比較心細內斂。</br> 年紀最大的沈貪和沈嗔因為經歷得多,性格相對比較沉穩,在七人中能說上話。</br> 沈愛和沈惡中規中矩,沒太大區別。</br> 幾個孩子心性不錯,陳大夫看人還挺準的。</br> 又過了兩天,沈易旻趕上學院每十日一次休沐的時間回來,同行的還有莫斂和他母親。</br> 上次莫母在昏迷中,對于后來發生的事,她都是聽莫斂說的。</br> 見到黎玥書,她第一時間就要跪下,被黎玥書一把拉住,“等我真的把你救活那天,再來謝我也不遲。”</br> 莫母紅了眼眶,想要說什么,黎玥書連忙打斷她,“莫斂,帶你娘進屋吧,她這身體一路顛簸,肯定受不住。”</br> 她格外慶幸自己當初堅持建了五間臥室,小是小了點,但完全能住人。</br> 七個孤兒男女各占一間,沈易旻、莫斂和沈聽文一間,莫母和沈聽怡一間,黎玥書則帶著沈知遇和沈煨住一間。</br> 原本沈煨是和沈聽文一起睡的,但現在多了個沈易旻和莫斂,房間小,沈煨身材又高大,根本擠不下。</br> 無奈之下,黎玥書只能把人安排到自己房間。</br> 好在還有阿遇這個小家伙,加上沈煨現在就是個幾歲的孩子,黎玥書身為現代人,自然沒怎么在意。</br> 但她沒想到的是,沈煨搬來的第一個晚上,就鬧出事兒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