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脆的“娘”，仿佛穿過重重阻隔，直接灌入黎玥書的耳朵。</br> 她感覺心像是被什么捏了一下，鼻子莫名有些發酸。</br> 黎玥書轉過身來，正好接住沈知遇撲過來的身體。</br> 她上輩子整天待在實驗室，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更別說是有孩子。</br> 一開始，她對四個孩子好確實只是為了自保。</br> 但漸漸的，她打從心底開始喜歡這四個孩子，特別是總喜歡粘著她的阿遇。</br> 沈聽文也被四弟這一聲“娘”嚇到了，但看著兩人抱在一起的樣子，卻忽然有些羨慕。</br> 沈知遇緊緊抓著黎玥書的衣服，“娘，你一定要來接阿遇……”</br> 黎玥書摸了摸他的頭，“娘一定來。”</br> ……</br> 安撫好沈知遇，黎玥書這才離開。</br> 她提著幾包東西，往沈易旻所在的分院走去，沈聽文則神色復雜的跟在她后面。</br> 黎玥書自然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也大概猜到是因為什么，但沒有戳破。</br> 見她提著這么多東西，還有珍貴的文房四寶，沈易旻和莫斂心頭都像是被什么填得滿滿的。</br> 黎玥書沒在意他們的神色，囑咐著，“阿旻，你是大哥，在學院都看著點阿文。還有阿斂，今早臨行前，你娘讓我跟你帶句話，讓你在學院好好學，別擔心她。”</br> 不知為何，黎玥書莫名覺得自己像個老媽子，莫名能體會那些第一次送孩子上學的母親是什么心理。</br> 莫斂堅定的點頭，“我娘就麻煩夫人了。”</br> 看著他眉宇間帶著和年紀不符的沉穩，黎玥書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跟他說說。</br> “肺源的事我拜托了縣令幫忙，只要有人愿意，他會第一時間派人通知我的。”</br> 莫斂眼眶微紅，“謝謝夫人，謝謝……”</br> 他讀了這么多書，在學院的功課也僅次于沈易旻，但此刻他似乎只能說出這兩個字。</br> 黎玥書笑容溫和的摸了摸他的頭安慰著，沒說什么。</br> ……</br> 將孩子們的事安排妥當，黎玥書便一心撲在了藥館上。</br> 人們最開始對于在藥館看病并不信任，只是因為陳大夫在，少數人便會來試一試。</br> 而這一部分人很快就發現，恒德藥館的藥效果確實不錯，更重要的是比自己熬要方便。</br> 這些藥本來就是用藥材加工的，一副藥的劑量能做出好幾瓶來，加上療效迅速、服用方便，價格也差不多，口碑一下就起來了。</br> 藥館變得越來越忙，但黎玥書依舊每天到點關門，畢竟這些孩子還要回去學習。</br> 有什么急診病人大多都是陳大夫去，只有陳大夫解決不了的才會找她。</br> 于是乎，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恒德藥館的東家是個年輕貌美的小夫人，但醫術卻在陳大夫之上。</br> 一時間，鎮上不少人都會跑來恒德藥館，就算沒病也想讓黎玥書瞧瞧。</br> 但這些消息是在鎮上傳開，離得較遠的村里卻沒人知道。</br> 眾人經常看到黎玥書拉著一群孩子晚出早歸的去鎮上，回來后，青瓦房里又傳來陣陣讀書聲。</br> 所有人都覺得，黎玥書是真的瘋了。</br> 花大價錢蓋青瓦房，又領養七個孤兒，還帶著他們讀書，這三百兩遲早要被敗光！</br> 對這些沒什么見識的村里人來說，三百兩是個天文數字，根本不知道黎玥書早就把錢花光了。</br> 大家都在等著看黎玥書的笑話，特別是沈母，逢人就說慶幸當初把三房分了出去，言語間充滿幸災樂禍。</br> 但沈母沒想到，打臉的事情會來得這么快。</br> 楊氏的兒子沈成才也在鎮上讀書，和沈易旻是一個學院。</br> 到了休沐這日，沈成才一回家就拉著楊氏撒潑，“娘，我要買新的文房四寶，你給我買，我要成套的最好的！”</br> 楊氏大字不識幾個，但自從家里送沈成才去學院后，她也知道一些讀書用的東西叫什么。</br> 那玩意兒可是很貴的，成套的更貴。</br> 楊氏連忙說道：“你那套不是用得挺好的嘛，別浪費銀子了。”</br> “我不，我就要買！”沈成才張著嘴大哭，讓那張方臉看上去莫名有喜感。</br> 他又纏上了沈母，“奶奶，你就跟我買一套嘛！沈易旻那個野種都換了書肆最貴的，我也要一模一樣的！”</br> 沈成才的筆墨紙硯都能用，沈母自然不愿意花這個冤枉錢。</br> 但聽到沈易旻換了書肆最貴的一套，她表情變了，“你說那個野種換了最貴的？他哪兒來的錢？”</br> 一聽這話，沈成才立馬控訴道：“是那個毒婦買的，就連莫斂那個書童都有一套！”</br> 沈母一臉茫然，“莫斂是誰？”</br> “莫斂是學院的人，也是個沒爹的野種。”沈成才一臉憤怒，“他平常就跟沈易旻走得近，聽說那個毒婦掙了錢，就成了沈易旻的書童，不要臉的扒著要了一套文房四寶。”</br> 沈成才年紀和沈易旻差不多大，但說話卻一口一個毒婦、野種，活像是個市井潑婦。</br> 沈母和楊氏絲毫不覺得不對勁，還認為這就是讀書人的什么傲骨。</br> 聽了沈成才的話，楊氏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br> “娘，三百兩就這么經得住花嗎？”</br> 三年前小叔子回來，她們想方設法從他身上掏銀子，兩年時間也才存了一百多兩。</br> 這一年他們也算過得節儉，還是用去一大半，銀子根本不經花。</br> 像黎玥書那樣子，三百兩也該見底了，她還舍得給一個書童買那么貴的東西？</br> 沈母也覺得不對勁，“你說那個毒婦每天往外面跑，是在做什么？”</br> 楊氏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這……她會不會是找了什么需要小孩子才能做的賺錢的活兒，收養那些孤兒就是讓他們給她做事？”</br> 沈母一臉疑惑，“有什么活計是要小孩做的？”</br> 楊氏沉默了，顯然想不到是什么。</br> 沈成才聽著兩人的對話，眼睛亮了亮，“想知道是什么，明天跟著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奶奶，明天我陪你們去鎮上，順道給我買套文房四寶，就算他們發現了，咱們也有理。”</br> 沈母雖然有些舍不得，但這是自己的寶貝孫子，便一咬牙同意了。</br> 第二天，黎玥書剛從家里出來，就察覺到身后跟了條尾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