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話的衙役態(tài)度恭敬地朝黎玥書拱手，說道：“沈夫人，我們大人說你之前委托他的事，他一直都記著的。”</br> “咱們縣衙地牢里有個死囚，明年秋后問斬，他說只要夫人能滿足他的條件，他愿意死后交出自己的肺。”</br> 說著，衙役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按照夫人之前的意思，有意愿的人我們就取了他的血。”</br> 黎玥書接過瓷瓶，隨后從袖子里拿出一點碎銀，“辛苦大哥跑一趟，替我向縣令大人道聲謝，改日必定登門拜訪。”</br> 衙役推脫了幾次就收下了，臉上的笑顯得越發(fā)開懷，客套了幾句才離開。</br> 陳大夫這才走過來，一臉好奇，“玥書，我剛才聽衙役說取什么血是何意？”</br> 相處這么久，兩人變得熟絡起來。</br> 黎玥書也沒瞞著，“我之前托縣令大人幫我四處問問，有沒有人愿意死后捐出自己的肺，替阿斂的娘做個手術。”</br> 陳大夫聽明白她的意思，不由震驚的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換……換肺？”</br> 他之前替莫斂母親看過病，知道她什么情況。</br> 古往今來，莫母的病除了能想辦法稍微減輕點痛苦，就只有等死的份。</br> 可黎玥書的意思分明是能救，還是用這種聞所未聞的方式。</br> 人的胸腔一旦剖開，就不可能活著，怎么還能有換肺一說。</br> 認識黎玥書這段時間，陳大夫知道她不是會信口胡說之人，特別是這種人命關天的事。</br> 難道這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醫(yī)術？</br> 陳大夫雙眼發(fā)亮，“玥書，你給莫母做手術時，我能不能從旁觀摩？”</br> 黎玥書就猜到他會這么說，有些無奈，“陳大夫，抱歉，做手術對環(huán)境的要求極高，病人一不小心就可能會發(fā)生感染，我不能冒險。”</br> 手術是在空間進行，她總不能把陳大夫帶進去。</br> 看著陳大夫有些失落的神情，黎玥書抿了抿唇，補充道：“我有一張人體器官脈絡分布圖，不知陳大夫是否需要？”</br> 陳大夫眼睛瞬間亮了，連連點頭，“需要需要！謝謝玥書！”</br> 聽到陳大夫興奮的聲音，正在搬東西的沈煨下意識抬頭望過來，正好看到黎玥書滿臉笑容的樣子，不由皺起眉頭。</br> 媳婦兒被叫做玥書就這么高興？</br> 沈煨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br> ……</br> 另一邊，衙役從恒德藥館回來后，就準備去找縣令復命。</br> 到了門口，卻正好遇上準備送糕點進書房的縣令夫人。</br> 聽到衙役回稟的內(nèi)容，縣令夫人有些疑惑，“她取血干什么？”</br> 衙役也不清楚，只能搖搖頭。</br> 縣令夫人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什么，“你今日去恒德藥館，那兒的生意如何？”</br> 衙役倒是知道這個，“小的瞧這恒德藥館的生意比陳大夫之前的醫(yī)館還好，據(jù)說那位沈夫人的醫(yī)術比陳大夫還高。藥館的藥療效好，方便服用，都在鎮(zhèn)上傳遍了，小的家里也備了幾種常規(guī)藥呢！”</br> 縣令夫人詫異。</br> 之前因為徐老的原因，他們關照了一下這個新開的藥館，之后就沒多關注，倒是沒想到鎮(zhèn)上都傳開了。</br> 想了想，縣令夫人也沒多問，端著糕點進去了。</br> 縣令夫人將糕點放下，提到了剛才衙役說的事。</br> 聞言，縣令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這事兒，也沒多問。</br> 倒是縣令夫人有些好奇，“老爺，妾身聽說你在地牢幫那個沈夫人找什么肺，這是怎么回事兒？”</br> 縣令也沒有隱瞞，“她讓我?guī)兔φ倚⑺乐藛枂枺袥]有自愿死后捐出自己肺的人，她能答應對方臨死前的要求作為報答，也不知她是要做什么。”</br> “不知道人家什么目的就答應，老爺?shù)哪懽雍螘r這么大了？”縣令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br> 縣令放下手上的毛筆，笑了笑，“畢竟是徐老的救命恩人，又有陳大夫在，我哪能拒絕。”</br> 縣令夫人贊同的點點頭，“也對，陳大夫過去是徐老的府醫(yī)，他能和沈夫人同開一家藥館，想必沈夫人也不是什么亂來的人。”</br> “不過這事兒著實有些奇怪，老爺還是打聽清楚為好。”</br> 縣令點點頭，心里記下了這個。</br> 他又忽然想起別的事，“對了，上次我讓你派人去恒德藥館記錄所有藥的功效，辦得如何了？”</br> “早辦好了，只是見老爺一直在忙，妾身便沒有送過來，還差點忘了這事兒。”</br> 縣令夫人疑惑，“不過，老爺為何要去收集這個？”</br> 縣令拉著她坐下，耐心解釋道：“你想想，自古心疾發(fā)作的人大多都救不回來，那個沈夫人卻僅憑一粒藥丸便救了徐老。”</br> “如果她還有其他神奇的藥，在宸南……不，在整個天下，會有多少人趨之若鶩？”</br> 聽了這話，縣令夫人詫異的瞪著眼睛，顯然是沒想到這一點。</br> 縣令接著說道：“我讓人查過，恒德藥館的藥價格大多比較親民，有一些貴的針對的也是像心疾這樣特殊的、世間根本沒聽說還能治的，再貴也正常。”</br> “若這些藥真能推廣出去，對本縣和天下百姓而言，都是件好事。”</br> 聽著他的分析，縣令夫人茅塞頓開，“還是老爺有遠見。”</br> ……</br> 黎玥書并不知道這件事，關門回家后，趁著孩子們學習的時候，取了一點莫母的血。</br> 她暫時沒把衙役送來的消息告訴莫斂，畢竟若肺源結(jié)果不匹配，反倒白高興一場。</br> 莫斂端著水進來時，正好看到黎玥書在給莫母包扎手指，旁邊還放著帶血的匕首和裝著血的小碗。</br> 莫斂心下詫異，但出于對黎玥書的信任，他并沒有多問，將水端給了莫母。</br> 莫母注意到自家兒子的反應，不免欣慰。</br> 她這些年撐著病軀不肯咽氣，就是擔心自己走后，阿斂在這世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br> 幸好老天有眼，讓他們母子遇到沈夫人，就是要她現(xiàn)在就去死，她也心甘情愿。</br> 莫斂不知道自家母親心中所想，回頭看向黎玥書，“夫人，沈家的事你聽說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